当然是由于心理作用,在一开始时候,我竟然有浑身不自在的感觉。
红绫当时问了甚么是“长老”,蓝丝就向她解说。
原来蓝丝所属的这个教派,之所以地位、神通、降头术的能力能够远远超越所有降头师教派之上,所掌握的降头术种类之多,范围之广,远非其他降头师所能企及,关键就在长老身上。
相传这一教派最早在几百年前已经存在——确切的年代已经难以查考,而有一个传统,却一直传了下来。这个传统是:教派有一处极其秘密的所在,只有教主才能进入。
这种传统在许多秘密组织中都有,并不是很奇特,对于蓝丝的教派有这样的秘密所在,我也略有所闻——据说有价值连城的宝藏在那里。
我得到的传闻显然并不正确,因为蓝丝告诉红绫,历代教主进入那个秘密所在,只有一个目的:和长老沟通。
事情相当复杂——在那个所在和长老沟通,是不是长老就隐居在那个地方呢?并不是,进入那地方和长老沟通的教主,都不能见到长老。
虽然有每隔一百年长老就会开关的传说,可是历代教主,从来也没有一个是见过长老的。
事实上在那个所在和长老沟通的时候,只有教主一个人。
可是第一代教主就在那个所在,和长老沟通之后,得到长老传授降头术的本领之后,成为出色的降头师,这才创立了这个教派的。
每次教主进入那秘密所在,和长老沟通,都是向长老请教降头术方面的疑难,有的时候可以得到长老的指点和传授,有的时候甚么也得不到,更有的教主,完全无法和长老沟通,就自己知道不适合担任教主,会选择更适合的人去担当。
蓝丝在接任教主之前,被师父带进秘密所在,开始三天三夜,一点感觉都没有,完全感觉不到有甚么长老的存在。在她已认为自己不能担任教主的时候,她才突然有了感觉。
(这些经过,由于属于教派的秘密,蓝丝从来也没有向我们提起过。蓝丝对红绫说了,红绫又转述给我们听,我现在再叙述出来,采用比较详细的叙述方法,是由于这些经过对整个故事来说,相当重要的绿故。)
感觉很奇特,是突然感到了有人在向自己不必开口,就能够对话。
蓝丝用了很多解释向红绫说明这种奇特的情形。
而红绫向我们一说起这种情形,我和白素就立刻可以明白,不必她多作解释。
因为类似的和来历不明力量沟通的情形,我们都曾经经历过——尤其是在和灵魂沟通的时候,情形就和蓝丝所说她和长老沟通的时候一样。
那是一种思想和思想之间的交流,是思想和思想的直接沟通。
这交流沟通的形式,不必通过各自的身体发声器官,不必语言,和普通人与人之间的沟通完全不同。
我一直认为人与人之间,也可以有这样形式的沟通——被称为“两心通”,可是不知道由于甚么原因,人的这种沟通能力退化到了接近消失的程度,反而在人和非人之间,经常在这种沟通形式的出现。
蓝丝在那秘密所在,有了这种形式的沟通,说明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和她沟通的另一方是“非人”。
也就是说所谓“长老”是“非人”。
非人,不是人,很难断的是甚么——可以是灵魂,可以是神仙,在我的经历之中,外星人也都有这种能力。
“长老”属于哪一种,这时候我当然不能肯定。
虽然降头术一向神秘之极,在我最早接触蛊术的时候,一位来自欧洲,在苗疆研究蛊术的生物学家就感叹,说蛊苗的生物学,尤其是细菌学的知识之丰富,文明世界望尘莫及,真无法想像这样丰富的知识是怎样得来的。
这问题当然一直没有答案——现在从蓝丝所说的情形中,好像可以找到一些头绪。
至少这一个降头术教派,他们的降头术是有传授者的——这传授者被他们称为“长老”,有直接进行思想沟通的力量。
我甚至于可以假设,这种担任传授者角色的长老,不只一个,所以被传授降头术的,也有各种派别。当然也有可能是一些人得到了传授之后,再传给别人,不管广为传播的情形如何,开始是由神秘力量所传授。
有意研究降头术的来历者,不妨参考这一发现。
却说蓝丝在首次进入那秘密所在,和她一直认为那是教派中的长老,有了思想直接沟通之后,她就成为正式的教主。而她十分享受和长老的沟通,她比其他教主花更多的时间在那秘密所在,而因此得到更多降头术的传授,使她在降头术上的造诣,远远超过了所有降头师。
这种情形,对蓝丝来说,形成了一种困扰和苦恼──她走得太前面了,尽管她对自己的本领并不保留,转授给教派中肯接受的降头师,可是她仍然感到自己与众不同,而且距离越来越远。
她的这种情形,从来也没有对我们说过,因为我们不是教派中人,就算白素心细,也完全没有想到过这一点。
所以蓝丝就花更多的时间在那秘密所在和长老沟通,只有在这时候蓝丝才觉得自己有沟通的对象──当人感到没有沟通的对象时,会是一种极其可怕的寂寞。
由这种寂寞衍生而来的忧郁,在严重的时候甚至可以影响人生存的意志,有一类自杀者,就是在这种心理状态下结束自己生命的。
蓝丝向红绫叙述了她的苦闷──红绫在向我们转述的时候,还是大摇其头,表示完全不能理解。
当然人的心理状况完全决定于人的性格,不同的性格产生不同的心理状况,即使在完全相同的环境之下,不同的人也会有不同的想法,甚至可以完全相反。
红绫的性格和蓝丝完全不同,所以她无法理解蓝丝为甚么会苦恼,而蓝丝的苦恼却是实实在在的。
蓝丝感到只有在那密秘所在,才能和另一个人交流,才能?脱那种可怕的、无边无涯的寂寞。
在蓝丝向红绫说到这里的时候,红绫忍不住问:“那么小宝呢?你和小宝那么好,难道和小宝在一起,你还是感到寂寞?”
蓝丝想了好一会,才回答:“很难说明白,和小宝在一起、和你们在一起、或者别的时候,就算我很兴高采烈,可是……可是我总是?脱不了全世界只有我一个人那样的孤寂感觉,只有当我和长老沟通的时候,我才真正知道自己不是孤独的。”
蓝丝的这种感觉,本来就很难用言语表达,何况就算蓝丝能够百分之百表达,红绫这种人也不会懂──至少要在心理状态略有相同,在感觉上才能有共鸣。
蓝丝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可以供她倾诉的对象,她也不理会红绫是不是能理解她的心理状况,向红绫进一步解说:“我感到我自己不属于这世界,而是属于长老那一边,和所有我见到的人,都不是同类,我的同类却从来也见不到……”
蓝丝说到这里停了好一会,红绫也不知道如何搭腔。
我和白素听到这里,心里都很难过,尤其是白素,她和蓝丝是至亲,可是也一直以为蓝丝无忧无虑,却再也没有想到,看起来是最没有烦虑的人,原来最最苦恼!
当时蓝丝望住红绫,问了一个问题。
她问:“当大姨将你脑部功能开发,使你脑部活动的力量远远超过常人之后,你当然也感到自己与众不同,应该也会有我同样的感觉才是。”
蓝丝口中的“大姨”,是她母亲的姐姐,也就是红绫口中的“妈妈的妈妈”,红绫经过她的“改造”,并不是秘密,蓝丝当然知道,她感到红绫的情形和她的遭遇有点类似,所以就以为红绫也应该有那种致命的孤寂感。
红绫当时怔了一怔,想笑,又看到蓝丝的神情实在苦恼,就不敢笑,她回答道:“没有,我一点不感到孤单,我非常享受和我身边每一个人的交往,享受和所有人在一起喝酒的乐趣──你不喜欢喝酒,不如培养喝酒的兴趣,或者会好一些。”
在心理状况上,红绫和蓝丝是南辕北辙,根本无法说到一块去,所以红绫才会有这样滑稽的提议,蓝丝听了,自然只好苦笑。
蓝丝找红绫一起,本来有些以为红绫可能和她“同病相怜”,经过了那一番谈话之后,她当然知道不是那回事,红绫和她完全是两类人。
蓝丝当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连没有心机的红绫,也在这叹息声中听出了蓝丝心底深处的痛苦,她也很难过,道:“你说有事情要我帮忙,只管说,我一定去做。”
通常人在说这类话的时候,都会说“只要我做得到我一定做”。而红绫却没有“只要我做得到”的这个前提,这表示她的决心──就算明知道做不到,也要去做!
蓝丝握住了红绫的手,道:“我就会说到,有甚么事情是要你帮助的。”
蓝丝显然是要把事情从头说起,红绫也就不再打扰。
蓝丝的这种感到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心理状况,随着她进入秘密所在,和长老的更多沟通而更加严重。她仿佛自己分裂成为两个人,一个在世界上,感到无比寂寞;一个在那秘密所在,感到和长老沟通,是另一个无比融洽的世界。
她的心情矛盾之极──这种矛盾又加强了她的苦恼。本来在这样情形下,有很好的解决方法,就是放弃这个世界,进入另一个世界──这种行为,并不罕见,像一些人“看破红尘、遁入空门”,就是在类似的心理状况下做出的行动。
蓝丝大可以放弃尘世,就在那秘密所在和长老共处,与世隔绝。可是偏偏她和温宝裕的关系又如此密切,当真是剪不断理还乱,就算她下得了决心,也难以想像温宝裕会变成怎么样。
这种情形越来越严重,直到一年之前,情形有了突然的变化。
那一次,如常一样,蓝丝在一有可能就走的情形下,又奔向那秘密所在。教派中称这个所在为“宝地”。
蓝丝每次在向宝地进发的时候,都有难以形容的期盼:盼望能早一些到达,对蓝丝来说,早一些到达,就等于早一些摆脱世界上的烦恼。
而每次当她进入宝地的时候,她都会兴起一个念头:进入宝地之后,从此不再离开!
可是每次当她这样想的时候,她就不由自主摇头,心情更是苦涩──她放不下温宝裕。
她和温宝裕之间,当然有情,可是这时候她放不下的主要原因却是义。她知道自己如果从此消失在世界上之后温宝裕的痛苦是如何之甚,她就是无法为了自己消除烦恼,而将温宝裕推入痛苦的深渊。
温宝裕对她的心理状况一无所知,无法承受突如其来的打击,在道义上,蓝丝不能这样做,所以她只好自己默默忍受苦恼,这种念头,只是想一想,就只好放弃。
在宝地的门口,她略停了一停,就走了进去。
在这里,必须说明一下宝地的情形,由于蓝丝带红绫去过,所以当红绫说到那秘密所在(宝地)的时候,可以很清楚详细地告诉我们有关的情形。
宝地处在深山之中,距离平常教派活动的中心地点,大约是五十分里──教派活动中心,已经属于很荒僻山中,宝地所在,更是人迹罕至,正因为如此,所以那地方才够秘密。
要到宝地,需要穿过两个峡谷,三个山洞──其中一个山洞隐藏在一道瀑布之后,另一个要先由一条从下往上攀的山洞上去,更是隐蔽之极。
然后还要经过一个像迷宫一样的乱石岗,才能到达。
那乱石岗的面积超过两平方公里,在高低不平,落差高达二十公尺的地形上,全是形状不一,高度在两公尺以上的柱形石块──这种地形,就算没有任何古怪,人也会在里面打转,走不出来。何况因为这是通往宝地的途径,为了增加宝地的隐蔽性,历代教主都在这里做了不少手脚。
蓝丝为了宝地是她躲避世间烦恼最好的地方,绝对不希望受到任何干扰,所以特别向长老要求,学了阻止人通过的方法,施展在这乱石岗上。
蓝丝在带红绫红过的时候,要求红绫抓住她的手,不能松开。红绫好奇,在走到一半的时候,想知道如果松开手会有甚么结果,就故意松了手。
红绫在向我们叙述这一段经历的时候,神情还是充满了迷惑,显然她对于那时候发生的事情,感到无法理解。
她说,当她的手指,才和蓝丝的手分开,她先是感到眼前有极短暂的时间,甚么也看不到──并不是眼前变成一片漆黑,而是甚么也看不到。
单是这一种情况,就很令人费解。
通常的情形是:看不到东西,自然是眼前漆黑。
然而红绫坚持说两者不同,至于具体如何不同,她却也说不出所以然来,我们也只好囫囵接受,就当她在刹那之间,变成了甚么也看不到。
那种甚么也看不到的情形,时间很短暂,最多两秘钟,然后就看到自己身处的环境忽然改变,像是四周围全是液体,可是又不是水,完全没有人在水中的感觉,而包围了身子的液体,颜色变幻无穷,而且不断旋转,人也就跟着旋转,完全不知道发生了甚么事情,迷幻之极。
听到红绫叙述这种情形,我不禁很吃惊。很明显这种情形是脑部有异常活动,或者是脑部活动受到了强力干扰的结果──许多迷幻药品,都可以通过药物作用刺激脑部活动而产生类似的现象。
这种现象本来没有甚么特别,使我吃惊的是,红绫经历的这种现象显然是由于降头术的作用而产生,这就证明降头术之中确然有能够干扰他人脑部活动的能力。
红绫的脑部活动能力极强,尚且会被干扰,普通人当然更没有反抗的余地!
对于这种现象,我有说不出的恐惧,也有说不出的厌恶。因为有了这种力量,也就等于可以影响他人脑部活动,进一步控制他人脑部活动,真是可怕可恶至于极点!
当时,红绫有那种奇异的感觉,也只不过几秒钟,突然一切又恢复原状──蓝丝已经抓住了她的手。当时蓝丝并没有说甚么,只是瞪了她一眼,红绫则很抱歉地笑了笑。
过了乱石岗,还要经过一道峡谷,才到宝地的入口。
红绫在叙述这一段经过的时候,说得十分详细,我却很是心不在焉──本来我听得很用心,可是听到红绫说到过乱石岗的情形之后,我就禁不住一直在想:这种情形很是不对劲──脑部活动会被干援到这种程度,无论如何都是很严重的问题。因为人的脑部活动受这样程度的干援,这个被干扰的人,等于迷失了自己,甚至于可以说这个人已经不再存在!
虽然看起来这个人还在,他的身体一点变化都没有,可是只要他的脑部活动受到了控制,这个人原来的思想就不再存在,这个人也就不是这个人了!
“这个人不是这个人”这样的说法,非常诡异,然而就是因为事情实在诡异,所以才只能用这种诡?的说法来表达。
红绫的脑部活动能力比普通人强许多许多倍──一千倍以上,理论上来说,抗拒外来力量干扰的能力也极强,举个例子来说,世界上绝对没有任何催眠术能够在她的身上起作用,可是她仍然免不了在乱石岗上迷失!
红绫在那时候会有这种程度的迷失,当然是由于脑部活动受到干扰,而干扰的力量是来自降头术。
据红绫的了解,施展这种降头术的,是“历代教主”,应该也包括蓝丝在内,目的是保护宝地。可是我却从心底深处,感到事情不是那样简单,有许多疑问。
然而这时候要我把疑问具体地提出来,我却又抓不住中心。我只能隐约感到,在乱石岗上的降头术,威力强大得难以想像,远远超过我以前对降头术的了解──虽然可以说是我以前对降头术所知太少,然而仍然不能消除我心中的疑惑。
我想不出头绪来,眉心打结,白素在这时候伸手过来,用手指在我眉心上用力的揉了几下。
我向她望去,她缓缓地摇了摇头,表示她心中也有同样的疑惑,然而她示意我先听红绫的叙述再说。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把杂乱的思绪收回来──要做到这一点相当困难,我还是忍不住不断在想:蓝丝的降头术如果有那样大的干援脑部活动的能力,应该任何事情都可以做得到了,可是事实上降头术虽然神通广大,但也未至于可以这样。
我又想到,蓝丝说过,不能用降头术去谋取金钱──那“不能”是不准许,并不是不能够。
也就是说,蓝丝有能力可以施展降头术使汤达旦把巨款拿出来,只是她没有这样做而已──是不为也,非不能也!
当时我听到蓝丝这样说的时候,就惊讶于降头术有改变脑部活动的能力,只是没有想到这种能力竟然如此强大。
当我杂七杂八想到这里的时候,好像已经抓到些应该是很重要的中心关键问题了,可是仍然很恍惚,其实还是甚么都抓不到。
红绫也看出我精神不集中,她略停了一停,我喝了一大口酒,示意她说下去。
红绫的神情,也有刹那之间的迷惑,显然她对于自己的经历,有不明白之处。
却说宝地的入口处,是一道很窄的山缝,这种岩石和岩石之间的裂缝,在山中到处都是,看起来每一道都一样,红绫就说道:“如果不做特别的记号,就算有人带我来十次八次,我也难以找得到这入口。”
我道:“当然不必靠甚么记号,小小的降头术,就可以把教主带到正确的地方来。”
红绫很高兴地道:“对,我已经会这个方法了。”
说不上来为甚么,听到红绫这样说,我感到很不自在──这种不自在的感觉是从知道了红绫加入教派的时候开始,一直延续下来的。
这种感觉不但延续着,而且越来越强烈,我想不出为甚么会是这样的具体理由。照说,红绫从出生之后,遭遇就奇特无比,应该不在乎她是不是成为降头师,而且她加入了教派,是蓝丝的主意,蓝丝是我们的至亲,决不会对红绫不利。
可是这种不自在的感觉,却一直挥之不去。
我现在在叙述这个故事的时候,也因为这种令人不安的感觉,而对事情发生的先后有些杂乱,这种杂乱,正可以表现我在那时候的心情,所以我不特别整理清楚,请各位自行处理。
本来应该说一年之前蓝丝在宝地中的特别遭遇,现在先说红绫对我们所说的宝地中的情形。
那入口处的山缝很窄,苗条玲珑的蓝丝要通过,不是很困难,高大粗壮的红绫就必须侧身才能挤进去。
红绫估计至少深入一百公尺,才豁然开朗──只是感到,而不是看到,因为眼前一片漆黑,甚么也看不见,只有回头看去,才能看到隐隐约约一丝光线,那是从入口处射进来的,而再向前走出了几十步之后,就连那一丝光线都看不到了。
红绫从小过的是野人生活──需要长时间的夜间活动,虽然她不能说是有夜视的能力(像于放大将军那样),可是视觉适应黑暗的能力很强,在进入黑暗环境之后不多久,她就很勉强蒙眬地隐约可以看到一些甚么。
她只感到自己在一个山洞之中,山洞中有许多大大小小的石块,凌乱地布满在山洞中。
这时候,蓝丝仍然牵着红绫的手,若不然,红绫如果自己走,也不能保证不会碰撞在那些石块上。
蓝丝带着红绫,一直来到一块方形的石块前,对红绫道:“我们上去。”
石块大约有两公尺高,上面很平整,可以容五六个人,她们就在上面坐了下来。
在坐下来之后,蓝丝就向红绫说到很关键性的一件事,就是一年之前,她那次在山洞中的经历。
蓝丝自从第一次进入山洞,就一直在那块石头上静坐,开始是和师父在一起,后来师父死了,她就一个人来。
除了第一次,她在静坐三天三夜之后,才感应到了长老和她的沟通之外,以后每一次都很快就有感应。
那一次,她进入山洞之后,还没有和长老有沟通,心中就感到十分舒畅熨贴,连吸一口气呼一口气,都有说不出来的愉快。
她当然不可能真正知道鱼的感觉,可是她却实实在在感到,鱼如果从干涸的泥沼中,跃入大河,就应该是像她那时候这样的感觉,全身无处不轻松,全身无处不愉快。
在那种黑暗之中,她竟然会有这样的感觉,当她向红绫说起的时候,红绫也感到很奇怪。
我相信由于红绫不能理解蓝丝的这种心情,所以她在向我们复述的时候必然已经将蓝丝那种强烈的感觉大大打了折扣。
蓝丝举了鱼、干涸的泥沼、大河大水做例子来说明她的心情,我听了很有心惊肉跳之感。因为我本来认为蓝丝感到在世间有许多困扰,到了宝地可以得到平静,这种情形在很多人身上都会发生,不算罕见。就算进一步蓝丝的感情倾向在宝地才有的感觉,也最多像热恋中的男女盼望和对方相处那样。
可是鱼的例子,程度却深刻严重得多──那是能够生存和不能够生存的问题了!
设想鱼在干涸的泥沼中,急促地张大口,想要得一口氧气而不可得,拼命扭动身子而无法移动,那是何等痛苦,而且结果是无可避免的死亡。而在大河大水之中,鱼儿是如何自由自在,活着是多么愉快。
蓝丝的生活,竟然有这样令人吃惊的双重性!而我们又竟然完全毫无所觉,是因为她掩饰得太好,还是我们的感觉实在太迟钝,又还是我们一直感到蓝丝不需要别人的照顾而完全没有想到过去关?她、了解她的心情?
蓝丝终于向红绫说出了她心底的这个秘密,后来我们当然知道了她为了要得到红绫的帮助,非要向红绫说出全部事实不可──她给了红绫严重的警告,警告她不要告诉任何人,不然分享秘密者,会有不测的祸害,红绫也将这警告转告我们。至于我和白素会不理会这样的严重警告,还是要红绫把一切都说出来,这一点只怕蓝丝也料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