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握着枪,竭力想看到勃拉克究竟在什么地方,要看到他本人,自然是没有可能的事,但是我却想着他是不是在走动,或则他的视力,正如我和杰克所估计的那样,不是十分好,那么,他在行动之际,或者会碰跌什么东西,我就可以发现他的所在了。
杰克也屏住了气息,注视了五分钟之久,还是一点结果也没有,我先开了口,道:"杰克,他可能已趁刚才开门的时候走了,你要知道,勃拉克本人,没有什么值得可怕的,厉害的是他自己发明,自己制造的那些武器,如今,他为了使人家看不到他,当然不敢带武器,那么,他怎敢留在这里?"杰克又大声道,"勃拉克,你在这里也好,不在这里也好,有几句话,我必需向你说一说,人家虽然看不到你,但是,你的职业凶手生涯,也从此完了,因为你不能穿衣服,你穿了衣服之后,就成了一个怪物,你也不能携带武器——"杰克才讲到这里,我便大声喝道:"小心!"随着那一声断喝,我向前"砰"地射出了一枪,我那一枪,射中了一只文件柜,而一只水晶的镇纸,则向杰克的头部飞来。
杰克一挥手,以手中的枪柄,将那只水晶玻璃的镇纸挡了开去。
也就在这时,我们看到,房门陡地被打开。
打开房门的当然是勃拉克了,我和杰克两人,立即举枪向着房门,可是我们两人,却都没有放枪,因为房门一开,杰克属下的许多情报员,全在我们而入的手枪射程之内。
如果我和杰克两人放枪,那么很可能打不到勃拉克,反倒伤了自己人。
而就在我们这一犹豫之间,我们看到外面一问的门,又自动被打开。这时,杰克的属下,都望着我们,所以并没有发现那扇门自动打开的怪事。
我和杰克互望了一眼,都不由自主松了一口气,道:"他走了。"杰克连忙将门关上,面色十分严重,他接连打了几个电话,我不知他打给谁的,只听得他向电话说的活,全是那几句:"事情十分严重,绝不可以妄动,否则,对他的安全,我们不能负责。"杰克打完了电话,坐了下来,抹了抹汗,拾起头来,道:"卫,刚才我错怪你了。"杰克沉默了一下,道,"你也害怕,可是么?"杰克沉默了片刻,才道:"人类的一个大缺点,当是词汇的不足,我不是害怕,我相信你也不是,而是那种莫名其妙,不知所以,像是身在梦境之中,绝无依靠,传统的机智、勇敢、胆量全部失去了作用……"他显然仍难形容出我们两人心中真实的感觉,因之他讲到了一半,便摇了摇头,不再向下讲去。我也静默了半晌,才道:"勃拉克东来的任务是什么?"杰克道:"是暗杀,东南亚一个新国家的元首,在他的出国访问中,将要经过本地,勃拉克当然是准备将他在这里暗杀。那个新国家有一个十分希望她国内发生混乱的邻国!"我点了点头,道,"我明自了,勃拉克就是受那个邻国所收买的?"杰克道:"正是,那个国家的独裁者,最近批准了一笔为数甚大的外汇,那当然是用来付勃拉克之用了,我已经发出警告,劝那位元首。还是在他自己的国家中不要妄动,可是——"杰克讲到这里,不禁叹了一口气。
我也叹了一口气,那是因为我知道,杰克没有讲完的话是什么。那是:可是,你怎能防止一个隐形的杀人凶手进行暗杀呢?
我又呆了半晌,道:"我要告辞了。"
杰克满面忧容地望着我,道:"勃拉克可能等在外面,你怎能避过他的耳目?"我伸手在面上一抓,抓下了那只尼龙面具来,燃着了打火机,将之在杰克的烟灰盅中烧去,那只面具已给勃拉克看到过了,还有什么用?
然后,我又从袋中取出另外两只面具来,给了杰克一只,道:"不要耽心我,也要耽心你自己,希望这个面具能帮助你。"我戴上了另一个面具,开门走了出去,我走到了一个身材和我相仿的情报员面前,回头望着杰克。
杰克已明白了我的意思,命令那位情报员道:"你和这位先生换一换衣服。"那情报员眨着眼睛,显然不知道他的上级如何会向他发出这一道怪异的命令来的。
他并没有多说什么,便将衣服脱了下来,我和他迅速地换好了衣服,这时我已经完成了另外一个人,我这才打开门,向外走去,我装着十分轻松,哼着小曲,出了那座商业大厦。
那时,正是放工的时候,我尽量在人多的地方挤着,在人挨着人的情形下,即使是隐身的勃拉克,也不能追踪我的。
我当然不敢回家去,我只是打电话通知了由我挂名作董事长的进出口行的经理,叫他为我准备一艘游艇和一切用具,存在我所指定的码头上。
我要去找王彦和燕芬两人,问他们。究竟是什么使他们,使勃拉克变成那样子的。事情已经发展到如此严重的地步了,我不能再顾及王彦和燕芬两人的"自我恐惧"心境了。
我要弄明自,何以勃拉克会变成透明人,如果必要的话,我也有设法使自己也成为透明人,去对付这可怕的杀人王!
为了给我的经理以准备的时间,我走进了一家电影院以消磨时间,电影院中放映的恰好是一套科学幻想片,但是电影的情节,比起我的实际遭遇来,就像是讲给孩子听的童话一样。
我在电影院中打了一个盹,散场时分,才走了出来,又曲曲折折地绕了许多路。直到我相信勃拉克,不可能踉在我的后面了,我才叫车,米到了码头上。
这时,天色已十分黑了,我看到了已准备好的游艇,我取下了面具,向那艘游艇走去,我的经理正在游艇上焦急地等着我。
我只向他说了一句十分简单的话:"别将我们之间的事讲给任何人听。"他点了点头,上岸走了。而我则驶着那艘虽小而速度十分炔的游蜒,向海面驶去。
我还可以十分清楚地记得那个荒岛的位置,靠着仪器的帮助,没有多久,我便已来到了那个小岛的附近,我熄了引擎,以船桨划向前去,将艇静静地泊在岩石之中。
王彦的那艘游艇还在,我悄悄地上了岸,向他们两人扎营的地方走去,那一夜,天色更是黑暗,我到了帐幕旁边,便听到了王彦的叹息声。
而燕芬则在道:"彦,我想,那东西可能是来自外太空的,或许你会奇怪——"王彦几乎是在呻吟,道:"别说了!别说了!"燕芬也叹了一口气,道:"彦,勇敢些!"我心中对燕芬的坚强,可以说佩服到了极点。我走到了帐幕的口子前,沉声道:"燕小姐说得对,王彦,你要勇敢些!"我的突然出现,突然出声,使得王彦和燕芬两人,陡地尖叫起来,帐幕的另一端,突然凸了出来,那自然是他们两人,都缩到那里去的原故。
但是他们是出不了帐幕的,因为我守住了帐幕的出口。
我以尽可能快的语调,急急地道:"你们不必怕,我是卫斯理,我在昨天就发现你们了,如今我虽然看不到你们,但是你们的情形,我在昨天,已经完全知道了,你们不必害怕,我绝对是你们的朋友!"王彦颤抖的声音,传了出来,道:"你准备将……我们怎么样?"我道:"我当然不会将你们怎么样,我只不过是来请你们帮助我。"王彦上下两排牙齿,在"得得"相震,道:"帮助你?"我连忙道:"是的,我需要你们的帮助。"燕芬的声音,比王彦的镇定很多,但是也一样充满着恐惧,她道:"卫先生,你既然已经知扈我们的处境,我们如今的情形,我们还能给你以什么帮助?"我道:"可以的,你们必需听我详细说,必需消除心中的疑虑,直到如今为止,只有三个人知道你们的遭遇,一个是我,和你们在一起。"王彦道:"还有两个呢?"我道:"一个是罗蒙诺教授,他已到埃及去了,当然不会再来害你,还有一个是勃拉克,就是那古怪的男子,他是国际间最冷血的凶手,他的职业便是谋杀。"我听得帐幕之中,传来了王彦的一下抽噎声,而燕芬却没有出声。
女人在遇到非常变故的时候,远较男性为镇定——这是一个著名的心理学家说的,现在,我相信那心理学家的话了。真正的女性,是远比男性镇定的,至于那些动不动就喜欢发出怪叫的女人,并不是不够镇定。只不过想表现她们的娇小和柔弱而已,事实上,怪叫的女人,比牛还壮!
我继续遭:"而勃拉克的情形,比你们略好些,因为他已成了一个全身透明的透明人,这是一个十分危险的事,据目前所知,至少已有一个东南亚国家元首的生命,是任何人所无法保护的了。"燕芬道:"那……我们又能帮忙你什么呢?"我沉声道:"我要知道你们的遭遇,你们所遇到的一切事。"王彦和燕芬两人,静了一会。
王彦的声音,也不像刚才那样恐怖了,道:"那……又有什么用?"我叹了一口气:"那可以使我明白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设法去对付勃拉克,或是设法使你们两人,回复原来的情形,你们一定要详细和我说!"两人又静了半晌,才听得燕芬道:"彦,你先说吧,事情是先在你身上发生的。"王彦道:"我……我……好,我先说,卫先生,你可别进来。"我连忙道:"当然,我在帐幕外,是绝不会闯进来的,你安心好了。"玉彦又抽噎了几下,才道:"我自从在你那里,拿走了那只箱子之后,每天化上几小时去拼凑那幅由九十九块碎片组成的图画,那天下午,我成功了。我不等打开箱子,便打电话给你。"我点了点头——当然王彦是看不到我在点头的,道:"我记得,我问你,箱中有些什么东西,你说不知道,要打开箱子看了之后,才告诉我。"王彦又抽噎了几下,不再出声。
我又道:"可是,我等你第二个电话,却等了许久,究竟发生了什么?"王彦不断地吸着气,道:"我和你通了电话之后,轻而易举地便打开了那只黄铜箱子,我……才一揭开箱盖,眼前便闪耀着一阵光芒。"王彦说到这里,又略顿了一顿,才续道:"那是十分奇异的光芒,我在那刹时间的感觉,就像那些光网织成了一张网,将我的全身都罩住了一样。"王彦顿了一顿,续道:"而当我定睛去看时,我才看到箱子中所放的,是一块拳头大小的矿物,那种强烈的、奇异的光芒,就是从那块矿物之上,放射出来的。"我连忙道:"你看清楚了,是矿物?"王彦道:"我看得十分清楚,那矿物从外表看来象是锡,我将之拿在手中,发现它十分轻,而它的光芒,是那样地强烈和怪异,当时我的心中奇怪极了,因为能放光的矿物不是没有,但却全是极其名贵的元素,例如镭就是,而我手中的那么大的一块,难道竟是镭么?我又想到,镭的放射性光,是会损害人体性组织的,所以我连忙得将那东西放回箱子去——"王彦讲到这里,声音渐渐地发颤,呆了片刻,才文道:"就在我放回那矿物之际,我……我看到了我……自己的手……"想是当时王彦的心中,恐惧之极,所以当他再次讲起这事来之际,他仍不免呻吟了一声。
"我的手……竟只剩下了骨头……两只手都是……我的肉还在,我却看不到它们,我想到了我的头脸,我冲到了镜于面前……我……昏了过去……"我不禁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昨天晚上,我看到王彦和燕芬只剩下一副枯骨的时候,也几乎昏了过去,何况是看到了自己的身子起了这样可怕的变化。
"我……昏过去了两个小时,才醒了过来,我撕破了所有的衣服,我身子的所有肌肉、毛发、血液,完全看不到了,我……成了什么呢?
我……这是人吗?
"我费了许多时间,才能使自己静下来想一想,无疑地,我之所以会变成那样,完全是那矿物所发出的光芒照射的结果!
"我首先找了一只金属盒子,将那矿物装了起来,然后我掩遮自己,我穿上衣服,戴上黑眼镜、手套,将我的全身都遮了起来,这样子我看来还像人,我和你通了电话,带着那矿物,到了你这里……"本来,我是想请你代我设法的,但是……我……一见到了你,我却感到莫名其妙的恐惧,我觉得你会将我捉住,当作怪物一样地去展览。
我立即走了,但已被你拉脱了手套——
"从你那里出来之后。我想起了罗蒙诺教授,他是我可以相信的人,我可以去找他。我到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十分古怪的男子,正和罗蒙诺教授在一起,那男子叫勃拉克。
"我见到了他们,就像见到了你一样,心中叉出了那股莫名的恐惧,我想转身逃走,但是勃拉克却跳前来,将我抓住,我挣扎着,在挣扎中,我帽子脱落,眼镜也打得粉碎了。
"我只听得勃拉克和罗教授两人,高声地怪叫起来,他们的声音之中,充满着骇异,接着,他们交谈了起来,用的是我听不懂的语言,勃拉克紫执着我不放,我逼得将我如今的情形,告诉罗教授,但我却说那矿物已被我抛去了。
"勃拉克捉着我,将我禁闭在一间暗室之中,又逼我说出我将那矿物抛到了何处,我胡乱说了一个地点,勃拉克便离开了,我被囚禁在暗室中,也不知多久,直到燕芬来到。"他又喘了几口气,道:"接下来的事情,要由燕芬来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