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细看那房间四壁的“架子”,看到“架子”上实在有不少东西放着,但是却看不清楚。
看了一会,我道:“照看,这是一间放置小杂物的房间,这些东西,或者是当时的小玩意。磁铁有吸力,古人不明其理,自然会觉得十分好玩,成为小玩意,也就不十分奇怪。”
齐白侧着头,仔细在想着我的话,过了片刻,才道:“有可能,但是……那十二个身形十分巨大的人……”
我摊了摊手:“好了,就算他们是外星人,也一定早离开了。”
齐白摇头:“难说,他们要是在地下建立了那座庞大的基地——”
我打断了他的话头:“如果秦始皇陵墓,真是外星人的庞大基地,那么你这样肆意破坏,只怕就大难临头了,那十二个巨人的脚有多大?”
齐白道:“记载上说:足履六尺。”
我笑道:“是啊,那么大的脚,在你屁股上踢上一脚,只怕就能把你踢到爪哇国去。”
我讲着,轰笑了起来,齐白的神情,十分俸然:“我确然从—个古墓之中,取出了一件全然不应该属于古墓中的东西,你总不能否认这一点。”
我笑道:“你这种说法不能成立,既然那东西是来自古墓之中,那么,它根本就属于古墓的。”
齐白接着头:“我不和你玩语言上的花巧,至少,你就说不出那是什么东西来。”
这一点。我不得不承认,我的确无法说得出那是什么东西来。齐白见我无话可说,得意了起来,将那东西向上一抛,又接在手中:“人人都说秦始皇的陵墓有无数奇珍异宝,我总算弄到了一件。”
我瞪大了眼睛望着他:“你不是认真的吧,你连这东西是什么玩意儿都不知道,就认为它是异宝?”
齐白长吟道:“道可道,非常道——宝物要是一下子就被人认出,也不能称为异宝,现在,以你和我两人的见识,尚且说不出是什么东西来,可见必属异宝无疑。”
我用心想了一想,觉得齐白这样说法,也很有道理。那样大小的一块钻石,至少有一百卡拉了,就算是纯净无疵的,价值也有了定论,唯有那东西,根本不知道是什么,就有可能有着无可估计的价值,又怎知它不是一件异宝呢?
所以我道:“你说得有理,若是你要开始研究,我会尽力帮助你。”
齐白把那东西不住抛上去又接住:“准备你的客房,我想住在你这里,随时和你讨论。具体的工作,让我去进行,不会打扰你。”
我由衷地道:“欢迎之至!”
齐白十分有趣,知识广博,几乎无所不能,能够经常和他见面,自然是有趣的事,更何况他还“身怀异宝”。
我把自己的意思说了出来,齐白哈哈大笑,我和他一起到了楼上,指了指客房的门,他打开门,转过身来:“我只是在你这里住,一切起居饮食,我自己会处理,不必为我操心。”
我笑着:“我明白,除非你自己愿意做什么,不然,就当你不存在。”齐白大声道:“正合孤意。”
他说着,“砰”地一声关上了门,我也进了书房,做自己的事。那天白素一早就出去了,等她回来时,齐白还在房间中。
我那时,正在整理一些有关那座石山,石头上的奇异花纹的资料,白素到了书房门口说:“来了客人?”
我道:“是,齐白,那个盗墓天才,在客房休息,我和他的谈话十分有趣,你可以听录音。”
为了日后整理记述一些发生过的事比较方便,我在和朋友作有关的谈话时,都有进行录音。白素答应了一声,我听得地下楼去,然后过不多久,她又出现在书房门口:“你忘了按下录音掣了。”
我怔了一怔:“怎么会?我明明记得的。”
白素扬了扬手中的小型录音机:“录音带运转过,可能是机件故障。”
我摇头道:“真可借,那是十发有趣的一段对话,他假设万里长城有指导外星飞船降落的用途,也假设秦始皇那巨大的地下陵墓,本来是外星人建造的基地。”
白家忍不住笑,虽然我们都想像力十分丰富,但是听了这样的假设,也不免会失笑。她走了进来,我把这一年来,齐白做了些什么,简略告诉了她。
然后我道:“等他现身时,你可以看看他那件异宝,真是相当奇特。”
白素呆了半晌:“照这种情形看来,齐白的假设;不是没有可能。”
我道:“我也不作全面否定,只是想起来,总有一种骇然之感。”
白素抬头向上,望了一会,才缓缓道:“既然可以有许多外星人,在古埃.及的神庙,或其他地方的古建筑中找到他们到达过地球的证明,何以他们不能在那时到达中国?自然也可以的。”
她说到这里,忽然道:“客厅里的几只钟都停了,怎么一回事?”
我陡地怔了一怔,向放在桌上的那只小型录音机看了一眼,检查了几个掣钮:“齐白说,他得到的那‘异宝’的磁性极强,他的一只挂表,完全不能用,我看录音带上没有声音,钟全停了,只怕全是那东西的磁性在作怪。”
白素有点讶然:“要是磁性强到这种程度,那显然不是天然的磁铁矿石了。”
她的话才出口,门口就传来了齐白的声音:“谁说是矿石?这是精工铸造出来的。
看来,他已经洗了一个澡,精神好了许多,一面说着,一面走进来,把他所称的那件“异宝”,交到了白素的手上。
白素翻来覆去,看了半响,又望向齐白。齐白完全明白她这一眼的意思,立时举起手来:“以我的名誊保证,这东西,从秦始皇墓中取出来。”
白素又看了一会,把那东西还了给他:“我不知道这是什么,看来得借助科学的化验,凭空想像,不会有什么结果。”我站了起来,当我一站起来之际,我发现桌上的一只跳字电子钟,上面所显示的数字,混乱之极,而且在不停地跳着。
我忍不住叫了起来:“这东西是不是什么奇珍异宝,不得而知,但是它能破坏!”
我一面说,一面指着那只钟。
白素和齐白两人,也“啊”地一声,我道:“帮帮忙,我书房的精密仪器不少,我不想它仍完全失效,快收起你的宝物吧。”
齐白却非但不收起那东西,反倒移近了那只钟,当那东西接近钟的时候,钟面上的字,跳动得近乎疯狂。
齐白有点目定口呆地问:“这是什么现象?”
我沉声道:“强烈的磁场干扰,或者是磁场感应,又或者是磁性引起了分子电流的变化。”
白索道:“若不是经过强磁处理,天然的磁铁决不会有这样强的磁性。”
齐白抓着头:“强磁处理?你是指电力加强磁性的处理过程?”他讲到这里,向我望了过来:“卫斯理,我的推测,已经有证明了。”
我沉吟了一下,眼前的现象,真是十分怪异——这种现象,其实十分普通,经过电磁处理,可以发出强大的磁力。但是那东西来自秦始皇陵墓,这就十分怪异了。
我未曾出声问,齐白已经道:“我和此地大学的几个物理学家都相当熟,我这就去找他们,让他们检验一下。”
他把那东西紧紧握在手中,望着我们,想了一想,才又道:“我不会再对任何人说起这东西的来历,也请两位别对任何人说起。”
白素淡淡道:“对,不说这东西的来历,检查工作比较容易进行。”
我一挥手:“你放心,我们不会逢人便说,所以你也别担心会有什么异宝争夺战上演。”
齐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握着那东西走了。
我和白素,开始检查书房中其他各种各样的仪器,发现其中凡是和磁、电有关的,都受了影响。
一些录影带完全没有了画面,像是经过了消磁处理。
而在桌面上的一些小物件,只要是受磁物质,也都感染了磁性,—撮回文针,可以一个接一个连接起来。
白素皱着眉:“这……东西的磁性之强,异乎寻常。”
我点头:“是,或许那是一块磁性特强的矿石,或者也可能是陨石,所以在当时被发现,就当作是奇珍异宝,送到了皇帝手中,结果也成为殉葬品。”
我又补充道:“我这样说,并不是想否定齐白的假设,而只是可能性大一点。”
白素不置可否,想了一会,才道:“等齐白回来,听他怎么说吧。”
接下来的时间,我都在“善后”,那块小小的东西,只不过出现了一阵子,可是引起的破坏真不小,可以称这灾一场磁暴。
(“磁暴”这个名词,有它特定的意义,我这里自然只不过是借用一下这两个字。)
齐白离去,我估计他下午会回来,可是等到天色渐黑,他还没有出现。
当天晚上,我和白素要去参加一个聚会,反正齐白说过,一切都不用我照顾,所以到时,我们就离开了住所,一直到午夜时分才回来。
我们一进门,就看到茶几上,放着老大的一张白纸,上面龙飞风舞写了两行字:“此间专家无用,我赴他地作进一步求证。齐白。”
我一看到齐白留字走了,不禁呆了半晌:“这像话吗?”
白素也不以齐白的行动为然,无可奈何地笑着:“他要是走了,也追不回来,只好由得他去。”
我咕哝了几句,气愤难平:“他下次再来求我,多少要叫他吃点苦头。”
当晚没有什么可说的,第二天,我实在气不过,和此间大学的物理学家,联络了一下,约好了在晚上见面。到了晚上,三位客人来到,他们虽然都着世界著名大学物理学博士的衔头,但是看起来,年纪都相当轻,其中一一面握手,一面呵呵笑着:“卫先生,在你的记述之中,有着许多地方,误导和不符合科学事实,也有的,实在太简单了。”
我笑了笑,并没有为自己说什么。
有这种情形,一方面,在记述的事件之中,有许多根本不是人类现代学的触角所能触及,怎可能作详尽的解释?再一方面,我始终认为,科学固然必须正视现实,但也必须同时有极丰富的幻想力。
我约这三位博士来,不是为了讨论这个问题来的,自然不必在这方面费唇舌。我提起了齐白,他们三人道:“这个人,真是一个妙人。”
我道:“昨天他和你们见过面?”
三人一起点头,一个道:“是,他带来了一块磁性极强的合金,那是铁、和钻的合金,这三种金属,都最容易受磁,那块合金的磁场强度极高,自然经过强化磁性处理的结果。”
我问:“以三位看来,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呢?”
三位博士一起笑了起来,另一个一面笑,—面道:“昨天齐白也这样问我们,但是不知为什么,我们的回答,却令得他十分恼怒。”
我扬了扬眉:“三位的回答是——”
三人互望了一眼,一个道:“是我先告诉他是什么的,我告诉他,这是一种恶作剧的小玩意,像是有种电震器,放在手心之中和人握手,会使他人全身都感到震动。这块合金由于磁场强度高,所以能令得一些和电、磁有关的东西失效,例如使钟、表停止运转等等,要来恶作剧用。”
我苦笑了一下,齐白一本正经去求答案,却得到了这样的回答,难怪他要大怒。
我道:“如果排除了这个用途——”
三人中年纪最长的那个,看来他很沉默寡言,在握手之后,一直没有开过口,这时才道:“自然,也有可能,这块不规则形状的合金,和另外一些也具有极高磁场强度的组件,配合来使用,那就可以形成一种活动。”
我听得相当吃力,科学家说话,有时就是这样子。我道:“你的意思是,譬如说,这块合金,可以是开启什么磁性的钥匙?”
那位沉默的博士,点了点头。
我吸了一口气:“如果那块合金,可以有这种用途,那什么都可以做得到!”
这一次,轮到那三位博士不是很明白我的话了,一致用询问的眼光望着我,我忙道:“我是想像的,譬如说,它能开启一个锁,而这个锁,又是开启一座大电脑,那么,它就是大电脑的操作之钥。”
除了那个沉默的博士之外,其余两个都笑了起来,一个道:“是啊,如果那座电脑,控制着越洲飞弹的发射,那么;这块合金;就可以引发第三次世界大战。”
他的话虽然夸张,但那正是我的意思。
那位博士又道:“不过据我所知,没有这样强力的磁锁,一般磁锁只能引起磁性感应就可以。若是要藉磁性记录什么,也不需要这样。”
另一位博士道:“所以,我们的结论才是:那是一种恶作剧的玩意。”
我笑了一下:“如果那是天然的矿石,是否有可能带有这样强大的磁场?是不是也有可能,那是一块陨石,所以磁性才如此特异?”
三个人互望了一眼,一个道:“这不是我们研究的范围之内的事。”
沉默寡言的那个补充了一句:“如果是陨石,当然也有可能,字宙浩渺,谁能知道是不是真有磁性特强的殒石?不过……不过齐白持有的那块合金……我看一定是人工合成的。”
这种说法,另外两个也同意,其中一个还道:“是十分精密的工业制品。”
我没有再说什么,事实上,那块合金不是矿石或陨石,一限就可以看出来,问题就是它的来源如此奇特,使我不得不作这一方面的联想。
那一个博士又问:“齐白以为那块合金是什么?何以他听了我们的结论之后会生气?”
我道:“谁知道,他可能设想这块合金……有什么特殊的用途。”
讨论齐白的“异宝”,到此为止,既然有三位博士在,我趁机向他们问了不少磁力和电力的专门问题,那是物理学上相当复杂的知识,我原来的所知,只是普通常识,听了他们深入浅出的解释,一夕之谈,倒真是增进了不少知识。
我们谈得兴致很高,等到送他们出门后,两个年轻的博士先走,那位沉默的表示他住所就在附近,想散步回去,既然谈得投机,我也就陪着他,一起散步。这位先生真是不怎么喜欢讲话,走了五分钟,他都没有开过口。
我刚想和他分手,却发现他眉心打着结,像是有十分重大的心事,他也注意到了我像是想离去,用手托了托眼镜:“我们对齐白带来的那块合金,所作的检查,其实相当韧步,不过也发现了一个奇特的现象。”
我放慢了脚步,他也走得十分慢,继续道:“那合金有着许多不规则的表面,一共是七十二个不同形状的表面,在那些表面上,都有过强力的电磁感应处理,那情形,就像是一卷经过电磁录音的录音带。”
这是一个十分重要的发现,我忙问:“齐白不知道这一点?”
他道:“知道,当我告诉他时,他兴奋得不得了,要求把磁场转换成电信号——这正是录音带重播可以听到声音的原理,但是我不知道有什么样的仪器,可以使小表面上的磁场转变成电信号,所以当时告诉他,那也有可能,只是强烈磁场的一种感应。”
我想了一想,索性停了下来:“现在的录音带和录影带,都是带状的,所以可以有连续的声音和影像出现。但是在理论上,受磁的带子,即使只有极小的一截,上面的声音和影像,还是有的,只不过在时间上十分短暂。”
他点头:“理论上是这样,可是有什么装置可以使一块不规则的合金的表面上的磁场转换呢?”
我没有再说下去,同时,我也知道了齐白急于离去的原因。
这种装置,当然不能在普通的大学物理实验室中得到,但一定有,就算没有,就根据实用需要,设计制造一套,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理论上是可行的话,实行起来的困难也就不会太大。
齐白自然到美国或是这方面先进的国家去寻求答案了。
我们又谈了几句,他忽然笑了一下:“这块合金,可以提供丰富的想象力。”
我忍住了,没有告诉他这块合金的来源,因为齐白不想别人知道。
和他分手,我安步当车,走回家去。这时已经是午夜时分了,街道上十分僻静,我不急不徐的走着,越来越觉得齐白的设想,大有可能,公元前二百二十一年(秦始皇二十六年),在临挑出现的那十二个巨人,真是来自外星?而这块如今被齐白当作了异宝的合金,就是和这十二个外星人有关?我一面这样想,一面仍然摇着头,觉得设想是一回事,要去证实,又是另一件事。
虽然齐白在秦始皇陵中弄到的那个“异宝”,如此奇特和不可思议,但是单凭一件这样的东西,就作出那么庞大的,匪夷所思的推断,也未免太过分了。
当晚,我和白素讨论了许久,不得要领,我们都同意这件不规则的东西十分古怪,可是那究竟是什么,却连假设也无从假设起。
如果照那三位专家的意见,说那只不过是一件恶作剧的玩意儿,自然也可以,但是,在三千年前,谁会想得到这样利用强磁的恶作剧?就算有人想到了,制造了出来,也没有恶作剧的对象,因为那只对磁、电发生作用,那时根本没有这一类东西,有的只是指南针,难道那东西是专为要人家迷失方向?
当然,这更加没有可能了。
齐白把那东西去作进一步的研究,只要有结果,他自然会来告诉我。齐白这个人的行踪,十分诡秘,他说走就走,也没有说上哪里去了,要找他,比大海捞针还难。
一连将近二十天,没有齐白的消息,想来一定是没有人能知道那是什么宝贝。
那一天晚上,我有事出去,回来的时候,已经午夜。在我快来到家门口的时候,我看到有两个人,自街角匆匆走了过来。这两个人,显然是早已等在街角,看到了我,向着我走过来的。
我就停了下来,那两个人来到了我的面前,都是样子十分精悍的中年人,十分有礼地向我打了一个招呼,其中一个道:“卫先生,你能不能抽一点空,接见一位十分想和你见面的人?”
请求是如此客气,虽然我不知道这两个人是什么来历,当然也不便拒绝。不过我当然也不会立刻答应,我只是道:“那要看;想见我的是什么人。”
那两个人互望了一眼,其中一个,伸手入袋,他的行动,使我略为戒备了一下,但是他取出来的,却是一张名片。
那人取出了各片之后;恭恭敬敬,交在我的手里,我一看,不禁呆了一呆。
名片上衔头极简单:“苏联科学院高级院士”。名字是“卓丝卡娃”。一看那名片,我实在没有法子不惊讶。来找我的人,各色人等都有,有的简直想都想不到,可是总多少还有点道理。
可是—个苏联科学院的高级院士,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呢?我知道,苏联科学院院士的衔头,已足以证明这个人是一个了不起的科学家,高级院士,自然更了不起,这个名字,看来像是一位女性,她来找我有什么事呢?
我心中十分疑惑,向那两人望去,那两个人的态度;十分恭敬,在等着我的答覆。
我想了一想,道:“能不能请卓丝卡娃院士到舍下来?明天?”
那两人忙道:“如果卫先生方便的话,院士同志十分钟就可以来到府上。”
我心想,真奇怪,这位“院士同志”不但有事来找我,而且看来还是急事,连等到明天都等不及了。我点头:“好,我恭候她大驾。”
那两个人见我答应得那么爽快,欢天喜地走了。我进了门,叫了两声,白素可能不没有回来,她有什么事在忙,除非是有必要让我知道,或者是很有趣的事,不然,她很少会告诉我她在干什么,我也不会去理会她,早巳习以为常了。
那位院士来得好快——我猜她一定早已等在街角的——我才坐下一会,就有门铃声,我打开门,看到了一个身形相当高大的中年妇女站在门口,一见我,就用十分流利的英语道:“卫先生,对不起,打扰你了,我就是卓丝卡娃,想见你的人。”
我连忙说了几句客套话,把她让了进来,一面打量着她。她年纪大约在五十五岁左右,灰白的头发十分短,身形又高大,而且衣着一点也不讲究,所以单看她的背影,很难分辨得出是男是女。
她的脸型也很普通,但是却有一种异样自信的神情,这种神情,是由于她有着深湛的学识而自然形成,令人对之肃然起敬。
她坐了下来之后,就道:“我的拜访,太突冗了,但是我实在想通过卫先生,寻找一个人,这个人对我极重要。”
她在才进门的时候,相当客气,可是这时一开口,虽然是有求于我,但是语气之中,却带有威严,有一股叫人不能拒绝的气概在。
我略欠了一下身子:“不知你想找什么人?”
院土挺了挺身:“这个人的身份,我们一直没有弄清楚,只知道他持有南美秘鲁的护照,但他显然是亚洲人,他的名字是齐白。”
我一听得她要找的是齐白,又是意外,又是讶异。齐白是一个盗墓人,他若是和苏联国家博物馆发生关系,那还说得过去,和苏联的科学院,怎么也扯不上关系。我发出了一下低呼声,摊了摊手:“是他,这个人,要找他实在太难,事实上,我也正在等候他的消息,我在大约三个星期之前见过他。”
卓丝卡娃院士的神情很严肃:“你真的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
她这种态度,令我感到相当不愉快,所以我简单而冷淡地回答:“不知道,请你循别的途径去找他。”
院士怔了一怔,叹了一声:“对不起,我毕生从事科学研究,不善于和别人应对,是不是我有什么地方做错了?”
我笑了一下:“没有,事实是,我真的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
我说着,站了起来。院土再不善于应酬,也可以知道,那是我不准备继续和她谈下去曲暗示。她也站了起来,可是神情十分焦急:“我们只能在你这里找他,这是唯一的线索,我们和他谈话的记录中,他只提及过你的名字。”
我听了,心中一动:“你们和他谈话?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院士回答:“十天之前。”
我吸了一口气,齐白到苏联去了,这个人也真怪,他要研究得自始皇陵墓中的“异宝”,哪里不好去,美国德国英国法国,都可以去,为什么跑到苏联去呢?如今,惊动了苏联科学院的高级院士,那么急切要找他,是不是由于那件“异宝”之故?
我迟疑着,院士作了一个手势,询问我是不是可以再度坐下来,我忙道:“请坐,请坐。”
她坐了下来,我倒了两杯酒,递给她一杯,她略喝了一口,才道:“即使是我们的副院长,以前虽然曾和他打过交道,但也不是很清楚他的为人,他这次来找我们,是……是……”
她的神情迟疑着,像是决不定是不是应该告诉我。而我根本不必她讲,早就知道齐白是去干什么。他和苏联科学院的副院长,是怎么认识的,我不知道,但既然有这样的一个关系在,那么,他带着“异宝”到苏联去,也就十分正常,不足为怪。
所以,在院士迟疑问,我接了上去:“他带了一件东西,去请你们研究,是不是?”
院士连连点头:“是,那东西,那东西——”
我不由自主,坐直了身子。
院士的神情有点古怪:“将那东西交给科学院研究,简直是一种侮辱。那只不过是一块经过强化磁处理的合金。”
我还以为她对那东西有了什么新的发现,所以才紧张起来,可是她对那东西,下了这样的定论,这自然使我大失所望。
可是,如果“那东西”真是如此普通,她的神情,为什么又是这样古怪?我一面想,一面凝视着她,院士却避开了我的目光,继续道:“那东西其实并不值得研究——”她又重复了一遍,这就更使我心中雪亮了,这叫作欲盖弥彰,我冷冷地道:“如果那东西真是不值得一顾的话,那么,齐白这个人也不值得寻找。”
院士一听得我这样说,怔了一怔,现出相当尴尬的神情来,我又笑了一下:“看来,院士阁下,你真的不是很懂得如何处理人际关系,你的研究科目是——”
我故意把话题转了开去,好使气氛不那么僵,一提到研究科目,院士立时又恢复了自信:“我是辐射能专家,尤其对太阳辐射能,有相当的研究,也是磁能专家——”
女院士介绍了她研究的科目,我陡然想起她是什么人来了,对,就是她,卓丝卡娃,苏联的一个杰出女科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