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轻水手道:“我大声叫着,他们三个人都出来了,问我是不是在发神经?我说我听到了万先生的唱歌声,他们全当我神经病,我也没有说甚么,可是第二天晚上,炳哥和勤叔全听到了!”
他说着,指着另外两个水手。
那两个水手,神色苍白地点着头:“是,我们都听到的。”
另一个则道:“我是在第三晚才听到的,从那一晚起,我们就不敢在船上住了,只是在日间,四个人一起,才敢到船上去打理一下。”
我皱着眉:“歌声是从甚么地方传出来的,你们难道没有听到,万先生可能还在船上,因此仔细地去找一找他?”
四个水手一起苦笑着,道:“我们当然想到过,可是我们对‘快乐号’十分熟悉,实在没有可能有人躲在船上而不被我们发现。”
我再问道:“那么,歌声究竟从何处传出来?”
我已经看出,小冰脸上的神情,证明他的忍耐,已经到了最大限度,果然,他立时大声道:“声音好像自四面八方传来,捉摸不定!”
那四个水手立时现出十分惊讶的神色来,齐声道:“郭先生,你怎么知道?你也听到过?”
小冰得意地“哈哈”大笑了起来:“我怎么不知道?这根本是你们的幻觉,在幻觉之中,所有的声音,全是那样的!”
四个水手现出十分尴尬的神色来,小冰催我道:“他们不肯上船,我们是不是改变计划?”
我道:“当然不改变,万良生一个人都可以驾船出海,我们两个人,为甚么不行?”
我向那四个水手道:“你们可以留在岸上,船上还有甚么别的古怪事情?”
四人一起摇头,表示没有别的事。我的想法和小冰虽然有点不同,但是所谓万良生的唱歌声。只是他们四人的幻觉,这一点,我倒也同意!
看着他们四人的神色如此紧张,我用轻松的语气道:“现在是白天,请你们带我到船上去走一遭,你们总不致于不敢吧?”
我们一起走下码头的石级,上了小艇,驶到了“快乐号”的旁边。
到了“快乐号”的身边,才知道那真正是一艘非凡的游艇。
这艘船的一切结构,毫无疑问全是最新型的,金光闪闪,整艘船,就像是黄金琢成的一样。
如果说,我来到了它的身边,就觉得它是一艘了不起的船的话,那么,在我登上了“快乐号”之后,简直就认为它是世界上最舒服的一艘船了。
它一共有五个舱房,每一个房间,都采用悬挂平衡系统。也就是说,在巨大的风浪中,不论船身倾侧得多么厉害,在房间中的人,都可能绝没有感觉,因为房舱是悬挂着的。
这五间房舱之中,包括了驾驶舱、客厅、饭厅和卧室在内。
驾驶舱中,有着船上发动机的出品厂家的一块铜牌,上面刻着的几行字,证明这船上的三副强力引擎,几乎无懈可击。机器在任何情形之下,都有可能发生意料不到的故障,但是,只要在一般的保养情形之下,这三副引擎,决不会同时损坏。
这也就是说,就算在最坏的情形下,两副引擎坏了,另一副引擎,仍然可以维持正常的速度航行。而当它三副引擎一起开动的时候,普通的海岸巡逻艇,无论如何追不上它。
而它的驾驶过程,却又简化得如同驾驶汽车一样简单,几乎任何人只要一学就可以学会。
船舱中的一切装饰,自然不必细表,我也看到了那缸海水鱼,这一大缸海水鱼。也令我大开眼界,它被放置在客厅中、几乎占了整幅墙那么大,里面有各种各样的布置,宛若将海底搬了上来。
我看到许多以前只有在图片上才见到过的,色彩极其丽的鱼,也看到了小的章鱼,活的海葵和珊瑚,以及许多活的软体动物。
我看到其中有一枚奇形怪状的螺,正在一块石上,缓缓移动着。
这个海螺的形状,真是奇特极了,使我忍不住看了又看。小冰站在我的身边,指着那奇形怪状的螺:“这就是在毛巾中的那枚贝壳。”
我呆了一呆:“小冰,你一直只说那是一枚贝壳,没有说那是一枚螺。”
小冰说:“那有甚么不同?”
我不禁笑了起来:“当然不同,贝壳只是贝壳,而螺却是有生命的。”
小冰耸了耸肩,自然,看他的神情,他仍然认为两者之间,并没有甚么不同,他道:“当我抬起它的时候,我也不知道它是不是有生命,后来,我到了船上,就顺手将之抛进了缸中,谁知道它是活的!”
我再仔细审视那枚螺,它移动得很缓慢,壳质好像很薄,洁白可爱。这种形状古怪,颜色浅白的螺,大多数是深海生活的种类。我自己也难以解释我对这只我还叫不出它名字来的螺,如此注意,或许是因为它曾出现在万良生的毛巾之中的缘故!
那四个水手,带着我们,在全船走了一遍,然后,他们上了岸。
我和小却在驾驶舱中,由我看着海图,他负责驾驶,我们先用无线电话,向有关方面报告了出海的情形,“快乐号”就渐渐离开了码头,半小时之后,它已经在一望无际的海洋之中了。
在舱中,稳得就像是坐在自己的家中一样,小冰叹了一声:“万良生真可以说拥有世界上的一切了,真懂得享受。”
我笑道:“他的太太,十分可怕,但是我也不相信,那会构成他带着另一个女人藏匿起来的原因。事实上,像他那样的大亨,只要略伸伸手,就不知会有多少出名的美女投怀送抱了,他怎会再去守着一个女人!”
小冰道:“那也难说得很,你不记得杰克,伦敦的小说中的人物,‘毒日头’不是放弃了一切,去和一个女孩子谈恋爱了么?”
我伸了一个懒腰,道:“那究竟只是小说!”
“快乐号”在驶出了大海之后,真令人心旷神怡,小冰一个人已是可以应付驾驶,我离开了驾驶舱,在甲板上坐了一会。
当我坐在甲板上的时候,我想起小冰说,当他第一次从水上飞机上,用望远镜看到“快乐号”的时候,看到桌上放着一杯“蚱蜢”。
“蚱蜢”是一种鸡尾酒,原料是碧绿的薄?酒,以及杜松子酒,这种甜腻的酒,通常是女人喝的,要是小冰没有看错的话,这倒是一件很值得注意的事。我连忙起身,走回驾驶舱,向小冰问了这个问题。
小冰立时道:“我怎么会弄错?或许万良生不敢喝烈酒,所以才喝这种酒!”
我转身走进了客厅,在一角,是一个酒吧,酒橱中的酒真多。万良生看来懂得享受,在酒橱中的全是第一流的好酒。
来到了酒吧之前,我再想起,小冰说,有一瓶酒曾倒泻了,照说,在平衡舱中,是不会有倾侧的现象的,一瓶酒跌倒,而又没有及时扶起,一定有意外发生,才会有这样的情形。
自然,我决无法想像得到,当时发生了甚么情形,看看瓶上的年份,都是葡萄大收年份酿制的七星级佳酿。香槟酒之上,是红酒和白酒,再上,是威士忌,混合的和纯的,名牌琳琅满目。
酒橱最高的一格,是白兰地,其中有两瓶,陈旧得连瓶上的招纸都残缺不全了,可能是在拍卖百年以上陈酿时,以高价买来的。
然而,没有杜松子酒,也没有薄?酒。
我呆了一呆,走进酒吧去,打开旁边的几个小瘪和一个冰箱,里面也没有这两种酒。没有杜松子酒,就不能调制鸡尾酒,而没有薄?酒,自然更不会有“蚱蜢”!
而且,我在酒吧中,找不到调制鸡尾酒用的任何器具。像万良生这样讲究享受的人,自然不会在喝鸡尾酒时,随便将两种酒倒在一只酒杯中就算数的。
我在酒吧中呆立了好一会,心中紊乱得很,我越来越觉得,在甲板的桌子上,出现了一杯“蚱蜢”,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小冰又说得千真万确!
我又回到了驾驶舱,当我再向他提起那杯酒来的时候,他的神情,多少有点古怪了。我将客厅酒吧中的情形,对他说了一遍,他道:“那么,一只鸡尾酒的杯子中,有着碧绿的液体,你以为那是甚么?”
我道:“小冰,那可能是任何东西,你看到的酒,还有多少!”小冰道:“大约小半杯!”
我知道问来是没有结果的,但是我还是要问,我道:“这小半杯酒呢?”
小冰摇头道:“谁知道,当然是倒掉了!”
我叹了一声:“怎么没有人想到,这小半杯酒,可能是一个极大的关键?”
小冰又再摇头道:“别说没有人想到,就算是现在,我也认为你完全是在无事找事做。”
看来,小冰和我之间,意见相差太远,我真有点后悔邀请他一起出来!
或许他现在已是一个大侦探了,我不应该再用以前的态度对付他,那会引起他的反感。但是有话如果不说,那不是我的性格,是以我还是道:“小冰,你在这件事上所以失败,就是因为你对于应该注意的事,根本没有加以注意的缘故。”
小冰呆了半晌,望着驾驶舱的窗外,然后,徐徐地道:“也许是,我自始至终,都将这件事,当作一件正常的失踪案来处理,而没有将之和别的神秘不可思议的事,连在一起。”
我站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头:“那你就错了,万良生失踪,本身就是一件神秘之极的事!”
小冰喃喃地道:“或许……”
他在讲了两个字之后,略顿了一顿,然后,伸手指着前面:“看,就是这个岛。”
我向前看了一看,立时又俯下身,将眼凑在望远镜上。那真是一个小得可怜的荒岛,兀立在大洋之中,静僻得不能再静。
像万良生那样的人,就算是和别的女人幽会,在大都市中,也有的是地方,他偏偏会拣这样的地方,也的确有点不可思议。
在“快乐号”渐渐接近那个小岛的时候,速度减慢,十分钟之后,船停了下来,离那一小片沙滩只不过十来码远近,海水清可见底,游鱼历历可数,我们一起到了甲板上。
小冰问道:“到了,你准备如何开始侦查?”
我望着那片沙滩,海水不断涌上去,喷着洁白的泡沫,又退回来,我道:“先上去看看。照说,在这样的情形下,不会有甚么意外发生的。”
小冰道:“那很难说,海中可以有任何古怪的事情,足以令得一个人,在忽然之间,变得无影无踪,像万良生那样!”
我并不打算游泳,所以放下了一艘小艇,和小冰一起踏上了沙滩,小冰在沙滩上走了几步,用脚踏着一处地方,道:“毛巾在这里,当时,我拾起毛巾,那枚贝壳那只螺就跌了出来。”
我轻轻地踏着细而洁白的沙。思绪仍然很乱,不过,那只螺,是人拾起来,放在毛巾中的,这一点,应该不会有甚么疑问了。
我又望着海面,海面极之平静,万良生在这个沙滩上时,情形一定也是一样,因为在这十几天来,天气一直都那么好,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我倒真希望这时,突然有一条海蛇,或是甚么海怪,窜上沙滩来,那么,万良生失踪之迷,自然也可以立时解决了!
可是,沙滩上却平静得出奇,平静得任何意外,都不可想像!
然后,我一个人开始跋涉全岛,小冰留在沙滩上,一小时后,我又回到了沙滩,一点收获也没有。
我道:“要明白万良生到这里之后,有些甚么活动,应该问以前曾和他一起出海的女人。”
小冰苦笑了一下:“我碰了三次钉子!”
我笑道:“你去找过她们?”
小冰道:“自然,我有确凿的证据,找到三个女人,曾和万良生单独出海,可是当我在她们面前提及这件事时,她们的态度,全是一样的,其中的一个,还声言要控告我破坏名誉!”
我听了之后,呆了半晌,小冰望着我,他是一个聪明人,聪明人在看着一个人的时候,总喜欢揣测对方的心意,是以小冰望了我一会之后,看到我不说话,他就道:“你准备放弃了,是不是?”
我摇了摇头:“不,正好相反,我在想,我应该从头开始。”
小冰像是受了冤枉一样地叫了起来:“从头开始?那是甚么意思?这件事,已经有了结论!”
我仍然摇着头:“我不认为有任何结论,我们对于万良生的一切,知道得太少,你是从一开始就参加调查工作的,可是你就说不出,万良生驾着游艇出海之后,通常做些甚么事!”
小冰的神情有点恼怒:“驾游艇出海,游艇中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个漂亮女人,还有甚么事可做?”
我冷冷地道:“可是这一次,游艇上只有他一个人,而且,他神秘失踪了!”
小冰摊着手:“好了,我们不必为这些小问题而争论……”
他讲到这里,顿了一顿,才又道:“总之,这件事,我放弃了,那胖女人既然又委托了你,我……”
他又摇了摇头,我不禁笑了起来:“小冰,你做人不够坦白,既然你早已对这件事没有兴趣了,何必跟我出海来?”
小冰道:“是你叫我出来的啊!”
我道:“那你也可以拒绝,我从来不勉强别人做他不愿做的事,你可以坦然告诉我,你对这件事情,已同意了警方的结论!”
小冰呆了片刻,才道:“好的,我回意了警方的结论,现在,我要回去了!”
我望着平静的海水,缓缓地道:“好的,我们先回去,然后我单独再来!”
小冰没再说甚么,我从他的神情上,看出他对我好像有一份歉意,我拍了拍他的肩头:“你不必感到对我有甚么抱歉,这件事,可能追查下去,一点结果也没有,或许你是对的!”
小冰苦笑了一下,我们两人都没有再说甚么,由小冰驾驶着游艇,我因为打定了主意,在船一近码头之后,我立即单独再来,在那荒岛旁边过夜,像万良生神秘失踪之前一样,所以我需要休息,因为夜来究竟会有甚么事发生,是谁也不能预料的。
我到了客厅中,在柔软的沙发躺了下来,将灯光调节得十分暗淡,闭上了眼睛。
我完全不感到自己是在一艘船上,但是思潮起伏,却使我睡不着。
我睁着眼躺着,不可避免地,我要看到那只巨大的海水鱼缸,我看到一条颜色极其鲜的鹬嘴鳗,自一大块珊瑚之后,蜿蜒游了出来,对着一条躺在海葵上的小丑鱼,好像很有兴趣。我又看到一条石头鱼在抖动着身子,本来它的身子是半埋在沙中的,一抖动,沙就扬了起来,它丑陋的身子,大半现了出来。
我渐渐觉得疲倦,每一个人,有一个想不通的问题横亘在心头的时候,是特别容易感到疲倦的,我瞌上了眼睛,快蒙胧睡着了。
也就在这时候,我听到了有人唱歌的声音。
那是极其拙劣的歌声,声音像是有人捏住了喉咙逼出来一样,唱的是流行歌曲,我心中在想:小冰怎么那么好兴致?这样的歌,还是不要唱了吧!
我心中想在叫小冰不要再唱,如果我那时,是在清醒状态之下,我一定已经大声叫出来了。可是那时,我在半蒙胧状态之中,所以我只是心中在想,并没有讲出声来,我只是更进一步,步入睡乡。
然而,也就在这时候,我陡地想了起来,我在上船之前,那四个水手告诉过我,他们在船上,听到过万良生唱歌!
当我:一想到这一点的时候,我的睡意,陡地消失,几乎在十分之一秒钟之间,我睁大眼,直起身,坐了起来。
不管小冰在事后,用怎样嘲弄的眼光望着我,但是我可以发誓,即使在我坐起身子的刹那间,我仍然可以听到那种难听的歌声的一个尾音。
当时,我睁大了眼,在客厅中没有人,当然没有人,因为小冰在驾驶舱中,而船上只有我们两个人。
在最初的几秒钟之中,我实在分不清那歌声是我自己的梦,还是真的有那种声音。但是我自己肯定了真的有那种歌声,而不是我的幻觉,因为那种难听的歌声,我以前绝未听过。
虽然,我曾听到那四个水手说起听到“万良生唱歌”这回事,那足以构成我在梦中听到歌声,但是何以找听到的声音,是如此之难听,如此之不堪入耳呢?
我呆坐了半晌,再也没有听到任何和歌声相类的声音,才站了起来,到了驾驶舱中。
这时,我的神情,多少有点古怪,是以我一进驾驶舱,当小冰向我望来之际,他立时就问:“怎么啦,发生了甚么事?”
我道:“刚才,大约是三五分钟之前,你有没有听到有人唱歌?”
小冰道:“有。”
我的神经登时紧张了起来,可是小冰立时道:“我刚才在听收音机,收音机中,在播送法兰辛那屈拉的白色圣诞,你指的是这个?”
我摇头道:“不是,我指的是一个根本不会唱歌的人,在唱流行曲!”
小冰的神情,是同情和嘲弄参半的,他道:“你不见得是听了万良生的唱歌声吧!”
我苦笑了一下,并没有立即回答他这个问题,他又道:“你刚才在干甚么?”
我有点无可奈何的道:“我在睡觉,快睡着了!”
他的话,意思实在再明白也没有了,他既然指我已经睡着了,那么,他也一定以为,我所谓听到歌声,一定是在做梦了!
我来回踱了几步:“小冰,你听到过万良生的声音没有?”
小冰望了我片刻,道:“听到过,我和警方人员,一起听过一卷录音带,是记录万良生主持一个董事会议时候的发言。”
我立时道:“你能形容他的声音?”
小冰道:“当然可以,他的声音,就像是雄鸭子的叫声,好像被人握住了喉咙,又像是喉咙处永远有一口痰哽着一样,听来极不舒服,真奇怪,这种声音的人,居然也能成为富豪!”小冰一路说,我的心一路跳着,小冰形容得十分好,我在睡意蒙胧之中,听到的歌声,正是那样子的声音!
我从来也未曾听过万良生的声音,如果说,我会在幻觉中听到歌声,那自然是可以解释的,但是,如果说我在幻觉中听到万良生的声音,那是不可解释的。
由此可以证明,我是真正听到了万良生在唱歌和那四个水手一样!
但是,接着,有更不可解释的问题来了,我何以会听到万良生的唱歌声?万良生明明不在船上,他已经失踪了,我何由而听到他的歌声?
小冰在形容了万良生的歌声之后,一直在等我的答覆,但是我却甚么也没有说。
因为我知道,我就算说了,他也不会相信的,那又何必多费唇舌?
我转过身,到了甲板上,缓缓地踱着步,那四个水手并不是神经过敏,因为我也听到了万良生在唱歌,那真是不可解释的,他的歌声从何而来?
我一直在想着,等到船靠了码头,小冰上了岸,在岸上,那四个水手,一起奔了过来,我向他们招着手,他们一起来到码头边。
小冰明知道我要和四个水手说话,可是他对这件事情,既然没有兴趣了,所以,他并不停留,迳自登上车子,疾驰而去。
我对着那四个水手,略想了一想:“你们说,曾听到万先生唱歌,他唱的是甚么?”
那四个水手互望着,神情很尴尬,我忙道:“不必有顾忌,只管说!”
一个最年轻的水手道:“是流行歌曲,歌词是你欠了我的爱情甚么的。”
我不由自主,捏紧了拳头:“这首歌的调子怎样,你能哼几句我听听?”
那水手神情古怪地哼了几句,哼完之后,又道:“这是一首很流行的的歌,几乎连小?子都会的。”
我没有再说甚么,在听了那水手哼出了这个调子之后,我心中更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因为我听到的,正是这个调子。
现在,已经有好几个证明,可以确证我听到过万良生的歌声。
但是,万良生人已经失踪了,他的歌声,何以还能使人听到?我呆呆地站在船边上,那年轻水手又补充了一句,道:“卫先生,我们真是听到的!”
我点头道:“我决不是说你们在撒谎,因为……”
我略顿了一顿,才道:“因为我也听到了!”
那四个水手,都现出极其骇然的神色来,你望我,我望你,我道:“真的,我听到了,就在我快要睡着的时候,声音很清楚!”
年老的一个水手,十分诚恳地道:“卫先生,我劝你算了,别再留在这艘船上,这船上……有古怪!”
我点头道:“我知道有古怪,这也正是我要留在船上的原因。”
那年老的水手道:“何必?万先生出了事,你何必和……和……和……”
他说不出万良生这时的代名词来,我接了上去,道:“你的意思是,我何必去和鬼打交道?”
那水手连连点头,我又立时又问道:“你认为万先生已经死了?”
那水手停了片刻,才道:“当然是死了,不然,那么多天了,他为甚么不回来?”
这时,四个水手脸上的神情,都是极其惊骇的,我道:“你们不必怕,就算万良生已经死了,他变成了鬼,一定也是一个快乐的鬼。”
四个水手异口同声地反问:“快乐的鬼?”
我笑道:“当然是,你们不是说,万先生在快乐的时候,才会哼歌曲的么?现在,我们不断听到他的歌声,他不是很快乐么?”
虽然我说来很轻松,但是我的话,却绝未消除这四个水手的紧张,我又和他们说了几句话,才回到了船舱中,驾着船又离开了岸。
等到“快乐号”再度泊在那个荒岛的海湾中时,已是斜阳西下了。
夕阳的余晖,映在海面上,泛起一片金光,景色美丽之极,我停好了船,坐在甲板上。对于眼前的美景,却无心情欣赏。
我心中正在想,想的是我自己对那四个水手说的话。我们(我和那四个水手)假定万良主已经死了,死了之后有鬼,我称之为“快乐的鬼。”。关于“鬼”,我有我独特的假设,在以前好几个故事中,都曾经提到过,现在不妨再来重覆一遍。
我的假设是:人在活着的时候,脑部活动,不断发射出微弱的电波脑电波。这种脑电波,有时可能成为游离状态而存在,不因为一个人的生命是否已经结束而消失。当这种游离电波和另一个活人的脑部活动发生作用时,那另一个人就看到了“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