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里面走去,我不知他去干什么,竭力向里面看,却是什么都看不到,因为里面是一个狭小的走道,这里的光线虽然照了进去,但往前延伸,走道却拐了个弯,那里面显然是黑暗的。
我们站在外面,看着主管一直向里面走,到了走道尽头,拐进去,然后就有灯光从那里面传出来,接着,就听到一声大叫。
那一声叫的确十分奇特,最初,我们都以为他受到了被囚禁杀手的攻击,所以才会发出那样一声惊叫。我一直认为,杀手一定是个具有目前我们还完全不清楚的能量的超人,像他这样一个人,即使是如此森严的一座活地狱,也完全不能囚禁他,他如果真想离开这里的话,那是一定可以来去自如的。
正因为有了这种想法,所以我才会想到那一声惊叫是因为主管被杀手袭击。
可是,在这一声惊叫之后,大约是三秒钟之后,我们看到主管从那里面跑了出来,神情极端异样。
中将连忙问道:“什……什么事?”他的声音有些发抖,显然对杀手的神秘力量有着极端的恐惧。
主管说:“他……他……他死了。”
死了?他们曾经用过那么多方法却无法让他死去,现在,仅仅是关在这里,什么方法都没有用,他会死?
主管的这话,显然没有人相信。
中将当然就更不相信:“你看清楚了?他是真的死了?”
主管听到上司如此问,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了,语言变得极犹豫:“我看见他躺在地上,像是已经……死了。”
中将和主管等还在门口讨论这个问题,我却有些不耐烦,撇开他们向里面走去,不亲自去看一看,谁能确定生死这样的大事?
小郭见我行动了,他也跟了上来。
中将等人见我们要去看,便在后面喊:“小心他耍诈。”
我头都不回他说:“你们放心,他根本用不着。”我这样说当然有我的道理,像杀手这样的人,如果想离开这里的话,没有必要使出诈死这样普通的手段,他有大把的机会,比如在刑场上,无数的子弹都无奈其何,他如果要离开的话,谁又能阻止?
我走过了那个拐弯,见里面是一间大约十平米的房间,靠我们这面是一排钢制的栅栏,房间的另外五个面,全都是用非常坚硬的花岗石砌成,这是真正的牢笼。就在这间牢笼之间,我看到了一个人的尸体。
我相信那是尸体,因为我根本就不相信,一个人的身体经受了如此摧残之后还会是活着的。那确然是一具极其让人惊骇的尸体,那尸体简直就已经完全不成形。当然,我可以将那尸体的详细情形描述出来,但那是一件非常残忍的事,对死者是一种残忍,对活着的人也同样是一种残忍,因为任何人,只要看了这具尸体之后,立即就可以知道,这个死者曾经受过何种非人的折磨。那的确是一个鲜血淋淋的场面,为了不让诸位阅读时觉得太过恐怖而又对当时的情形有一个大致了解,我仅仅只是说出我所见到的其中一部分,实际上,那也是我非常肯定地认为那是一具尸体的原因。
前面我已经介绍过,他曾经被执行枪决,当时,到底有多少颗子弹射到了他的身上?没有人统计过,我想那一定不会少于四十颗,四十颗子弹全部射在他的头上和胸脯上,那会留下一种什么样可怖的伤口,可以去想象。除此以外,他们还使用过其他一些手段,比如电椅。施行电刑的时候,电击点是在他的手上和脚上,实际上,我当时看到的,已经不能算是人的手和脚了,那种情形简直就难以形容。后来小郭在出来以后有一个形容,我以为还有点形象。
小郭说:“我看到那手和脚的时候,想到了那种还没有完全燃烧的树木。”
相信所有人都见过尚没有完全燃烧或者说烧了一半的树木,黑色或者用更加科学一点的词是高度碳化。
在这同一具尸体之上,还有其他一些极其可怖的痕迹,我不想一一列出。
仅此,我相信极富想象力的人类,一定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形,同时也会认同我的想法:那绝对是一具尸体,而不会是一个活着的人。
即使如此,中将仍然不肯让人进去检查一下。
我知道他们担心什么,在我看来,他们竟对这样一具尸体充满了畏惧,实在是一件极荒唐的事。“你们将门打开,我进去看一下。”
他们不敢。
我些烦了:“是他叫我来的不是?他本人告诉你们,我有办法对付他的,对不对,你们还怕什么?如果你们连这样一具尸体也怕的话……”后面的话,我便没有说出来,而是改口说:“你们将门打开,我进去后你们就立即锁上,这总该不会有问题了吧?”
主管拿眼去看中将,中将或许以为如此僵持下去也终不是办法,便点了点头。
那铁栅门被打开一条缝,我挤了进去。主管正要将门锁上,小和却突然将他推了一下。主管原是防着前面,当然没有料到进攻来自背后,所以向前扑了一下,同时也惨叫了一声,门就被完全推开了。
中将发现小郭的行动后,当即大喝了一声:“你要干什么?”他的动作也真够敏捷,这句话出口时,枪已经从身上掏了出来。或许,他一直都在意念上做着掏枪的准备,所以动作才会如此之快。
小郭不理他,走了进去,然后对主管说:“行了,你现在可以锁上了。”
主管躲了出去,锁上了门,他们便站在外面看。
无论是我还是小郭,我们都是见过各种各样尸体的,但却从未见过一具如此让人心悸的尸体,我们进来后,竟有那么几秒钟,站在离尸体一米来远的地方,不知该怎么办。
小郭说:“显然,他已经死了。”
我道:“如果已经成了这样还活着的话,那简直就是天下奇闻。”
可是,一个让人无法理解的事实是,他们都证实,这个人正是在受过如此之多的杀戮之后仍然活着,那么,他到底是死是活?我们既然进来了,自然就应该看一看。
我在尸体前蹲下来,小郭跟着也蹲了下来。
中将在背后喊:“小心。”
小郭用脚将尸体翻了个身,让他脸朝上,我们看到了他胸前的那个大窟窿,鲜红的肉向外翻开,甚至能够看到他那被子弹击穿的心脏,心脏没有任何跳动。同时,我们也看到了他的脑袋,那的确是人的脑袋,不过,这个脑袋早已被子弹打得面目全非,到处都是红红白白的东西。
谁能够相信,这样一个人还会是活着的?
我伸出手去,放在他的鼻子前面(那实际已经不能说是鼻子,因为有一颗子弹正好从那里穿过,隆起的部分早已不知去向),感觉不到有任何呼吸。
小郭站了起来:“没有心跳,没有呼吸,如果谁说他还是活着的,我将我的脑袋赌给他。”
中将在外面问:“真是死了?”
我道:“据我所知,没有任何一个人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活。”
中将还不肯相信,对身边一个人说(那人可能是他的护卫):“你进去看看。”
那人明显面露畏惧,却又不敢不听命令,在主管打开门后,战战兢兢走进来,进来后却不敢靠近。
主管喊:“踢他几脚试试。”
那人就真的壮着胆子上前踢了一脚,然后跳了开去。见没有动静,似乎还不敢相信,又上前踢了一脚。
尸体没有任何反应(既然是尸体,当然不会有反应)。
中将等人这才大着胆子进来,看了半天,确认是死了,才发出一声欢呼来。
中将立即从身上拿出了手提电话,我知道他是打给那个疯子总统的,为了向主子效忠,他当然会将这个消息第一个报告给主子,说不定主子正为无法将此人致死寝食难安,得到这个消息之后,至少今晚是可以睡个好觉了。
果然,他在电话中说:“报告总统,那个人死了。”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激动得都在发抖。
而正在这时,主管忽然就惊叫了一声,指着一面墙,说不出话来。
我们于是向那面墙望去,也全部猛地吃了一惊。
刚才我们的。注意力全都被尸体吸引着,所以谁都没有去看那面墙,现在,悬着的一颗心放下来了,所以主管才向那面墙扫了一眼,却看到一个极其让人诧异的场面。
那面墙上,有几个字。
墙上有几个字当然不会让人如此惊诧,只是因为这几个字太特别,太匪夷所思。
特别的并非那几个字的字意,实际上那是五个字,而且是五个中国的方块字,在场的,除了我和小郭,没有任何人能够看懂。那名主管看到一些完全不懂的字,当然不可能发出惊叫,让他吓得双腿发软是另有原因。
前面,我已经反复介绍过这座监狱的建筑结构,走道是用钢筋水泥浇灌而成的,这间监号的面壁是由硬度极高的花岗石作墙的。我如此强调,当然是一种小说做法,因为后来有重要交待。
主管看到的那五个字,正与花岗石的硬度有着极大的关系。
那五个字并非写在墙上的,而刻上去或者更准确一点说是被雕上去的。雕和刻当然有着极为本质的区别,刻或者也可以说成是划,只是一种浅层次的,雕却是由表及里的,深层次的。
我这样说,相信诸位都清楚了,那五个字被雕在花岗石的墙上,而这间监号之中,又是没有任何雕刻工具的。
实际上,我们在看了那五个字之后,立即就知道,那是被一个人用自己的手雕上去的。这样说还不是非常准确,因为这个在墙上雕字的人,那手已经不能算是手,而不是两截木碳,也正因为已经成了木碳,所以我们仅仅只是看了一眼,便知道那正是手的杰作,因为那些字上,还有着一些黑色。
一只已经成为木碳的手,竟能在花岗石的墙上雕出五个字来,这的确够惊世骇俗了,难怪在场的所有人全都惊了一下。
中将不认识那是什么字,所以问我。
我当然认识,那是五个极为普通的中国方块字:我将去找你。
大家知道了那五个字,一定也知道了我和小郭比他们的惊骇更深一层的原因了。这个人已经死了,我相信已经没有任何人任何办法能够证实他还活着。
可就是这个死人,却在墙上留言与我约会,说在将来的某一个时候去找我。
这字当然是留给我的,他费尽千辛万苦将我找来,我相信,他一定是有什么事想告诉我;现在,他又留下这样几个字,且是除了我以外别人(小郭是意外而来,不能算在其列)都不懂的字,那么,这字当然是让我看的。
他毫无疑问是死了,那么,他将怎样与我约会?灵魂去找我?
中将见我半天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就又问了一句。
我知道对不对他说都一样,待我们走后,他们一定会找会懂得中国字的人来看,那时一看就知道了。知道后他们或许会认为这字是留给那个独裁总统的,那就让他们去认为好了,那样的一个人,如果让他在世上活得太舒服太自由,真正是天理不公。
我于是对他说:“这几个字对你们没有什么意义,你们也不必去深究。总之,这个人已经死了,你们的心腹之患已经没有了,你们也就可以放心大胆地搞你们的一统天下了。”
话我是说了,信不信,那完全是他们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