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红绫还没有任何反应之前,温宝裕继续发挥:“这样,很能够符合一般人自以为是的道德观,并非令所有应该被消灭的人死亡,而是还以生命,比他们原来所有的生命更好的生命,盼望他们在生命转变之后,不会保存原来的劣根性。不过,哈哈,就算保存也不要紧,让他们去继续人类的一切恶行好了,反正都只在张地毯上进行,对地球不再有威胁,也不至于危害有资格做人的人。你说是不是?”
以红绫的聪明才智,这时候也真的不知道该说“是”还是“不是”。
她很软弱无力地道:“人,怎么能变成尘螨呢?”
红绫在这样问的时候,实在已经无可奈何至于极点,因为她对于温宝裕所说的,完全不能接受,只是姑且这样问一问而已。
然而温宝裕却兴致勃勃,立刻回答:“生命形式的不同,是因为生命基因密码不同的缘故,只要改变生命基因密码,生命的形式就会改变。”
红绫不禁苦笑——这道理她其实再明白不过,她的神鹰,就是通过生命基因密码的改变,而从鹰变成人的。
鹰可以通过这样的方式变成人,人当然也可以通过这样的方式变成任何生物——包括肉眼看不到的小虫在内。
红绫的声音听来更加软弱,她道:“长老,有能力做到这一点?”
温宝裕的声音却愉快之极,道:“一个两个,没有问题,可是大规模,以亿计的话,还要详细研究进行的力法,不过长老一定可以做得到——地球上所有的生物,来就全是他创造出来的嘛!”
红绫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温宝裕继续道:“这是解决地球人口过剩的最好办法,不是消灭地球人的生命,只是改变生命形式,对那些人来说,就算他们以人的生命形式在生活的时候,我也看不出他们和尘螨有什么不同之处,加果要说有不同,那就只有他们更卑下!”
红绫早知道在长老影响之下,温宝裕对于绝大多数地球人十分鄙视,可是却也不知道鄙视到了这种程度。
温宝裕哈哈大笑:“常言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必消灭生命,只改变生命正合乎好生之德。”
红绫已经感到自己完全无法再听下去,甚至于即使温宝裕不出声,就是他那种得意洋洋的神态,红绫也无法忍受,难以面对,她正在想应该用基么方式离去,温宝裕却又大声道:“用皮肤屑作为食物,真妙!一千万只在一张地毯上,只要我一个人站在上面抓抓痒,掉下来的皮肤屑,就足够它们吃上一年半载的了,如果它们死性不改,还要你争我夺的话,不妨就在地毯上展开‘皮肤屑之战’,杀一个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哎呀,不对,不会有血,那种小虫有血吗?”
温宝裕说到这里,自以为非常幽默,哈哈大笑起来,而红绫的睑色自然难看之极。
温宝裕居然发现了红绫神情对他所说的话非常反感,他冷笑道:“请注意人类在历史上发生过多少次为了争夺而发生的战争,再来否定我的话!”
红绫感到窝囊之极,因为她虽然对温宝裕所说的极其反感,可是对温宝裕所指出的事实,却又完全无法反驳!人类历史,确然就是一部战争史。
温宝裕冷笑几声,情绪忽然又高涨,道:“典籍曾记载,有一群人,在沙漠中浪荡了几十年,他们的食物是从天而降的一种白色的东西,说不定那就是皮肤屑,而他们已经成为小虫了,他们自己却不知道,哈哈,哈哈!”
就在温宝裕哈哈大笑声中,红绫忍无可忍,拂袖而去,在出了山洞之后,她感到自己实在无法再和温宝裕相处下去,所以就离开了宝地回来。
因为“温宝裕疯了”,所以她的情绪非常低落,幸亏有伍路元送来的好酒,才使她的情绪恢复正常,可以将温宝裕近来的情形,详细告诉我们。
酒是最好的抗忧郁剂,信然。
在听了红绫所说的经过之后,我和白素都默然。
我们都知道,即使温宝裕从小就胡思乱想,所想的天马行空,匪夷所思、可是将数以亿计的人,变成肉眼看不见的小虫,这样的想法,我们也不认为温宝裕一个人可以独立完成,那当然是他和长老沟通商量,共同想出来的“好办法”。
温宝裕曾经有一次,忽然向我感叹,道:“常言道:杀人容易毁尸难,真有道理。”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他的疯狂程度已径很深,只觉得很好笑,就问他:“你想杀甚么人?”
现在回想起来,温宝裕当时神态就狠不正常,他用手做了一个狠狠砍下来的手势,却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想了一会,忽然又自言自语道:“如果发动一场大地震,将之全都埋到地底下去,若干年之后,可以变成煤或者石油,倒也不错。”
其时,我做梦都想不到他需要处理的尸体,不是一个两个,而是数以亿计。
比较起来,他的所谓生命形式转变,确然是“好方法”了。
温宝裕这种想法,虽然是不可思议、疯狂无稽,至于极点,可是在我沉默的时候,我不由自主地想:人在变成了尘螨之后,会不会人的劣性也就此消失?加果会这样,那么这种情形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在某些情形下,生活痛苦无比、毫无生命尊严的人,变成了一只小虫,是不是会更加好些?
以人的生命形式存在是一种生命,以小虫的生命形式存在,也是一种生命,生命和生命之间,只有形式的不同,不应该有高下之分,那样说来,温宝裕的办法……
我怔怔地在想,想到这里,白素突然向我大喝一声:“别胡思乱想了!”
白素知道我的思路,知道我想下去,会不自由主渐渐进入一种“入魔”状态,说不定会和温宝裕的想法,走到一条路上去,那就不单止是“温宝裕疯了”,连卫斯理“疯了”!
所以白素要及时喝止。
我有些如梦初醒的感觉,苦笑了一下,道:“至少我们阻止长老开关出来,是对的。”
白素叹了一口气,没有说甚么。意思很明白,能够一直阻止下去吗?
我继续苦笑:“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这样的态度虽然有些像鸵鸟将头埋在沙里,可是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关于温宝裕和长老之间,最近的情况就是如此。
自从温宝裕进入宝地,和长老有了沟通之后,他思想观念上所产生的变化非常明显,他的这种变化不但形成了我们和他之间越来越隔膜,甚至于感到他变成了陌生人,而且我们更感到他的这种变化发展下去,会变成非常危险。这种观念和长老的能力和结合,会发生甚么样的结果,连想想、都要有极大的勇气才行。
而事情在不断地变化,我不能等事情有了结果之后,才将它完整地记述出来——到那时候,我可能已经变成了一只肉眼看不到的小虫了!
所以我必须把事情的发展过程分段记述下来,夹在记述的其他故事之中,占一章半章的篇幅,希望加起来,会变成一个完整的故事。
这种记述方法,非常特别——将一个故事,分成若干段,夹附在若干故事之中,这种方式前所所未有,属于卫斯理首创,从上两个故事,已经开始,各位看官留心则个。
夹附的篇章,有的和原来的故事稍为有些关系,有的很本没有关系,如果没有兴趣,可以略过去不看完全没有损失。加果关心温宝裕变化的发展,看了,就是原来故事之外的另一项收获,随各位看官自己决定。
却说红绫决定不再到宝地去,照她的说法是:不想和温宝裕一起发疯。我们当然不会勉强,红绫留了下来,和这个故事以后的发展,颇有关联。
好了,将场景再回到陶启泉巨宅的客厅之中。
一面喝着酒,一面虽然不断有交谈,可是都说不到主题上——在岩石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完全没有说起。
大钓过了十来分钟,我变得非常不耐烦,在场的人之中,陶启泉最熟,所以我狠狠地瞪了陶启泉一眼。陶启泉立刻有反应,道:“别瞪我,我也是刚知道岩石好好地活看,岩石这些年来,唯一的联络者,是大亨。”
大亨也立刻道:“虽然他和我有联络,可是我只知道他没有死,其他的一无所知,还要等他自己来说。”
这一点倒很出乎意料之外,原来大家都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而岩石在我们这些人面前出现,当然目的是要将他的遭遇,告诉我们,可是他却又偏偏迟疑不说。
在大亨说了之后,所有人的目光就都集中在他的身上。
这时候有必要非常简单的介绍一下在场的其余四个人:一位中年男人,是心理学家,另一位中年男人,是人种学专家,这两位都是正式的科学家。而另外一个面目非常古怪、虽以判断年龄的,在大亨还没有介绍之前,他就自己抢着说:“我是玄学家。”非常莫测高深,因为我也不知道玄学具体内容是些甚么,当时也没有人问他。
还有一位是一个秃项老者,大亨介绍说是专门研究阵法的专家,这更玄了。这时候我已泾看出,陶启泉对那四个人,也根本是不认识的,他们是由大亨请来的,所以都由大亨来介绍。
正由于我看出了这一点,所以当我不明白甚么叫做“阵法专家”的时候,因为那秃顶老者的神情十分倨傲,所以不去问他,而向大亨望去。
大亨哼了一声,刚才他吃瘪了一次这时候对我的态度也相应不会很好,道:“阵法,你没有听说过吗?”
我看出连大亨对于甚么东西叫做“阵法专家”和我一样莫名其妙,所以也不再问下去。
那秃顶老者本来眼睛一直望上看,视线从来不停在人家的身上,那种不可一世的模样,就值得给他一个耳光,此际他居然向我看了一眼,那意思是要我向他请教。
我很讨厌这种模样的人,偏不向他问,假装看不见。而那位面目古怪的“玄学家”,在这时候发出了两下冷笑声,秃顶老者在我这里碰了钉子,迁怒于玄学家,向他怒目而视,玄学家也假装看不见,情景非常有趣。
我心中迅速转念,知道我和这四个人一样,都是被请来要解决岩石的事情,我算是其么身份才被邀清的呢?当然是因为我有过许多古怪经历,可以称为“怪经历专家”。
事情要我这个“怪经历专家”参加,而且还是以我为主的样子,由此可知,岩石的经历一定怪异莫名。
而从其他四位专家的身份来看,岩石的经历还可能和心理学、人种学、玄学以及阵法有关。
这究竟是什么样的怪异经历,我完全无法揣侧,只好等岩石自己说出来。
一时之间,大家都在等侍,显得很静。
岩石的动作很缓慢,他喝着酒,久久不开口。我想要催他,却被白素阻止。
这时候我注意到:在场所有人之中,最不耐烦的还不是我,而是坐在岩石身边、叫岩石为“爷爷”的那个小姑娘,她将心中所有的不耐烦都表现在脸上。
在沉静维持了大约三分钟之后,岩石才叹了一口气,道:“我有一段经历,说了各位未必相信。”
他连开场白都没有说完,那小姑娘已经忍耐不住,大声道:“既然人家不会相信,就根本不必说!”
那小姑娘忽然这样说,举座都为之愕然,几乎人人都皱了皱眉,只有我和白素互望一眼,会心微笑。这小姑娘之没有礼貌,缺乏仪态,都可以和才离开苗疆的红绫相媲美,只怕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向白素做了一个鬼脸,指了指自己的头,意思是在问白素,这小蛄娘不会是猎头族人吧?
我这样向白素问,本来是开玩笑性质,却不料白素神情很认真地点了点头,她这样回答,等于是在告诉我:“正是,你说对了。”
我怔了一怔,刹那之间我的表情不免有些古怪,虽然就算那小姑娘是猎头族人,也不见得会将这里任何人的头割下来缩小制成纪念品,可是总有些怪里怪气的感觉,而且不免悄悄向那小姑娘望多一眼。
做梦也没有想到,那猎头族小姑娘,聪明之极,我和白素之间的眉来眼去,都被她看在眼里,而且明白我们是在交换甚么意见。当我向她看去的时候,她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而且双手做出用力挤的手势,分明是在象征要将我的头缩小。
这小姑娘浓眉大眼,并不难看,这时候装成恶狠狠的样子,更是有趣。我就故意装成很害怕的样子,突然之间我和她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和我们一起笑的,当然还有白素,更有聪明绝顶的水荭和朱槿。其余人都莫名其妙,不知道我们在笑些甚么、包括那位心理学家在内。
而岩石却只是神情茫然,在他身边发生了甚么事,他似乎完全不觉察~"
我笑了一会,向那小姑浪道:“在很多情形下,说的话会没有人相信、可是还是要说,因为至少说的人知道,那是事实。”
我的话显然引起了岩石的共鸣,他立刻向我连连点头。
小姑娘却十分固执,也立刻道:“他要说的,不是事实。”
我道:“小姑娘——”
小姑娘打断了我的话头,粗鲁之极,道:“我不叫小姑娘,我叫……”
她接着说的,当然是她的名字,音节甚多,保证听十次也记不住。岩石显然非常宠这位小姑娘,立刻解释:“在他们族人的语言中,那是快乐或者高兴的意思。”
小姑娘大声补充:“我们族人,是古塔族人,是最凶猛的猎头族人。”
我看到座中最不应该有害怕反应的人,有很害柏而且厌恶的神情显露,就是那个头发梳得油光铮亮的人种学家。
作为人种学家,当然应该对世界上所有人种都感到兴趣才对,尢其是平时不是很有机会见到的人种。我敢断定这位人种学家,以前没有见遇任何猎头族人、可是现在他却显出了这样的神情,其人的不足取程度,又岂止是他的外形而已。
那位小姑娘显然也觉察到了人种学家的那种反应、扬了扬眉,看来想要发作。
这小姑娘和野人差不多,看来会给那位人种学家很大的难堪。就在这时候,坐在小姑娘旁边的水荭,在小姑娘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也不知道她说了些什么,逗得小姑娘笑了起来,水荭紧接着道:“你可以叫‘快乐’,也可以叫‘高兴’,不过没有人姓‘快’,倒有人姓‘高’,……”
接看水荭就向这位坏脾气小姑娘解释甚么是“姓”,又解释“高”是甚么意思,听得小姑娘连连点头。
水荭最后的结论是:“以后你的名字就叫‘高兴’,这是一个好名字。”
我再也想不到水荭说话的能力这样高,率先鼓掌,陶启泉当然最快和应,其余人也由衷地鼓掌,都同意水红为小姑娘取了一个好名宇。
由于这位小姑娘在故事中相当重要,所以以后就叫她“高兴”,方便叙述。
在场的人之中,只有那四位专家,始终有些和我们格格不入,虽然我和大亨并不是百分之百融洽,和朱槿水荭之间,又大是各怀鬼胎,可是就算我们起了争执,争个脸红耳赤,相互之间也不会有这种感觉。
这种感觉使人觉得双方之间简直完全没有相同之处,总之非常不自在。而且并不是我一个人如此,连白素也不时皱眉。没有多久,就分得很明显了,大家在说话,可是没有人对四位专家说甚么,他们互相之间也不交谈、场面就变得很尴尬。
大约十多分钟之后,心理学家首先沉下脸来,道:“对不起,我先告辞了。”
他是向大亨这样说的,大亨立刻向岩石望去,岩石连忙道:“请不要走,是我要大亨请四位来的,我要请教四位的专业知识。”
心理学家哼了一声,虽然很不情愿,可是也不想得罪大亨,所以勉强坐了下来。
岩石缓缓地吸了一口气,又向身边的高兴看了一眼,高兴大声道:“你要说就说吧!”
岩石和高兴之间,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关系,后来我们才明白其中原困,当时只觉得非常突兀。
岩石向各人望了一眼,最后目光停留在我的身上,道:“我长期接触卫先生的记述,觉得我的经历,其奇特之处,还在卫先生之上。”
我忍不住催他:“那就请你快杷你的经历说出来。”
岩石点了点头:“大家都知道我在那岛屿上探险,突然失踪。我的失踪过程,其实是进入了一个、一个、一个……”
他连说了三个“一个”,还是没有说出进入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方,看他的神情,非常努力想说:然而却像是遇到了甚么困难,而说不出来,因而显得很痛苦。
看他这样的神情,我也不忍心再催他。
这时候高兴哼了一声,道:“你不是告诉过我,那地方应该被称为‘梦想国度’吗?”
岩石像是突然之间得到了提示、连连点头:“是,梦想国度,梦想国度,大家以为我失踪的时候,我身在那个梦想国度之中。”
所有人都面面相觎,莫测高深。
所谓“梦想国度”,是一个十分空泛的说法,由于每一个人的梦想都不一样,所以这国度也就完全没有标准,可以是任何状态。岩石这样说了,等于没有说。
岩石看出我们完全不明白,他挥着手,道:“这地方……这地方,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才好……”
我拍了拍他的手背,道:“在那地方,你见到甚么,就说甚么,不必形容,大家就比较容易明白。”
岩石又连连点头,道:“见到人,我首先见到人,见到我以前从来没有见到过的人。”
我皱了皱眉,觉得岩石这个人,就算他的头没有被猎头族人割下来,多半也被动过手脚,不然怎么会讲话这样乱七八糟、叫人无法理解呢!
而看岩石这时候的神情,也完全像是在说梦话一样,他的视线投向很远处,甚至于没有焦点。
各人都望着他,他也不知道人家都在等他说下去,过了好一会,他才忽然道:“真的,我真的到过那地方,还在那地方生活了好几年。”
他说到这里,又显出了很痛苦的神情,双手掩住了脸,身子在不由自主发抖,那是真正发自内心的痛苦,相信不会是假装出来的。
本来大家对于岩石这种语无伦次的叙述方法都很不耐烦,可是见了他那种痛苦的样子,却又无法不同情。我想到他的那一段经历,可能结果并不愉快,造成了他内心很深的伤痛,所以这时候想起来,才会这样子。
大家不好意思催他、由得他双手掩脸,在喉咙里发出呜咽抽泣的声音。
大亨走过去,轻轻拍他的背,作无言的安慰。大家都在同情岩石,却只有高兴连声冷笑,而且越笑越大声。大亨对她怒目而视,高兴也不害怕,依然故我。
大家对高兴的这种态度都有些反感,只有白素向她很和蔼地道:“高兴姑娘,岩石先生的事情,你一定全都知道,他情绪激动,无法叙述,由你来说如何?”
高兴哼了一声,指了指岩石的头,道:“根本没有甚么事情发生,全是他自己想出来的。”
白素非常有耐心,道:“就算是他自己想出来的,他想了些甚么,一定对你说过,只有你可以转告我们,他显然很想我们知道,你应该帮助他达成这个愿望。”
高兴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这时候我可以肯定,发生在岩石身上的事情,高兴根本不相信,可知这事情的怪异程度一定很高。然而我又想到:高兴只不过是一个猎头族小姑娘,能有多少见识,告诉她现在全世界人都可以利用一种普遍使用的装置而联在一起,她恐怕也不会相信,所以岩石的遭遇也未必很奇。
高兴在叹了一口气之后,向岩石望了一眼,才道:“爷爷一直说,他到了一个地方,那地方的人很好,很好,好到了只有梦里才见得到……现实世界是没有的。那地方由于人好,所以完全没有纷争,只有礼让,没有任何罪恶,只有幸福快乐,没有凶残,只有良善,没有对他人的伤害,只有对他人的看护,没有恨,只有爱。”
高兴一口气说下来,显然这一切都是岩石对她说了许多次的,所以她记得很熟。
而高兴在说那些的时候,有显着的不相信神色。
这时候不要说高兴不相信,我们听到她这样说的人,也没有一个相信。
高兴所说的情形,大家都心向往之,可是却不相信人间会有这样的一处所在,会有那样和世界上的世道人心完全不同的人在那里生活——如果真有这样的所在、这样的人,那确然可以被称为“梦想国度”了。
高兴看了我们都不相信的神情,她摊了摊手,没有再说下去,岩石这时候情绪已经渐渐平伏,他道:“确然如此,那里的人有一切的善良美好,没有一丝一毫的丑恶。”
大家不好意思催他、由得他双手掩脸,在喉咙里发出呜咽抽泣的声音。
人种学家哼了一声,发表意见,倒很中肯,正是我想说的,虽然他在说的时候望着我、并不怀有好意,看来是想讽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