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之中没有人再出声,革大鹏则背负着双手,在室内那几排电脑之前,踱来踱去,不时察看着那些按钮和仪器。
迪安则不断地警告他:“别乱动,别乱动。”
革大鹏对于迪安的警告,显然十分不快乐,他转过身来:“我需要知道,这些仪器中,有没有还可以继续工作的,更需要知道我们有些什么可以利用的东西,来修复我们的太空船。”
迪安道:“修复太空船,那有什么用?你能够到什么地方去?这里的四周围,甚至几万光年之内,也没有别的星球!”
革大鹏道:“不错,几万光年,就是说用光的速度来行进,也要几万年,但是我们是怎样来的?为什么我们会超越了时间?我们要修复太空船,再飞向太空,去碰碰我们的运气。”
迪安大声道:“去碰运气,那太不科学了!”
革大鹏冷冷道:“那种宇宙震荡,还是我们知识范围之外的事情,在知识范围之外的事情,是绝对用不到科学这两个字的!”
迪安不再出声了,过了一会,他才道:“这里的动力系统还十分好,而且我想是可以移装到飞船上面去的,那样,飞船便可以继续行进了。”
革大鹏便道:“好,那就别再说空话了。”
迪安道“请你们先出去,我将探测站起来,将它的动力系统暴露,以供拆除。”
我们听从他的吩咐,从那个“探测站”中走了出来,仍然站在冰层上。
我们走出来之后不久,就看到球形的探测站的中部,忽然突出了一对环形的翼,以致整个探测站的形状,看来有点象是土星。
那环形的翼伸出了十尺左右,探测站便开始向上升起,升高了二十尺,便停了下来,门打开,迪安自上面飞了下来。
他指着冰层下面,探测站飞起之后的一个深坑,叫我们看。我们向下看去,看到在坑中,有一块金属板,呈正方形,不知覆盖着什么。
革大鹏已迫不及待地跳上了了飞艇,用一根金属软管,将那块金属板吸了上来。
金属板被揭起之后,我们看到一块一块,约有一尺见方的红色的物事,在红色的物事之间,有着无数金属线连接着。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我却听得格勒和法拉齐两人,发出了一声欢呼。
我连忙问道:“这是什么玩意儿?”
格勒兴冲冲地道:“这每一块红色的东西,就是一个小型的原子反应堆,这里一共有十二块,十二个原子反应堆产生的连锁反应,使得动力几乎无穷无尽,他们究竟比我们进步得多了。”
法拉齐疑惑道:“那……是不是意味着我们可以回家了?”
格勒猛地一拍他的肩头,令得他直跳了起来,然后才道:“当然可以的,伙计,我们可以回家了。”
在接下来的几天中,我和白素两人,完全是袖手旁观。
我看到他们四人,先利用几根管子,放到我们飞船陷落的那个大坑之中,那几根管子上,满是细小的吸盘,然后,那庞大的,有七八十尺高的飞船,竟被从深坑之中,慢慢地拉了上来,并且以正常的位置,停在冰层上。
当迪安看到那艘飞船的时候,他现出了一种好奇的神色,一如法拉齐他们看到有车轮的汽车一样。
接着,他们四个人,利用了许许多多,奇形怪状,我根本难以形容的器械,搬动着一块一块,只有一尺见方的原子反应堆。
他们在做这种工作的时候,显然十分吃力,而我们又帮不上手,所以我和白素两人,索性坐上小飞艇,小飞艇的驾驶操纵,十分简易,为了不打搅他们进行工作,我们驾着飞艇,向前飞了出去。
我们是已经用这艘小飞艇,绕行过地球一周的,除了冰层之外,我们并没有发现其它的什么,但是这次,我们采取一个不同的方向。
我们也不希望发现些什么,我们只是向前飞着。
而我们不约而同地,都望着下面的冰层,而并不望向对方。
因为如果一和对方的眼光接触的话,那就免不了要讲话的,可是我们心情却沉重得无话可说,,所以我们才避免和对方的目光接触。
我们的心情沉重是有原因的,那自然是因为,即使飞船在新装了动力系统之后,一切恢复了正常,我们是否可回到自己的年代中,也正如革大鹏说,那完全是“碰运气”的事情。
而且,我至少知道,革大鹏、法拉齐和格勒三个人,以及那只飞船,是绝不能回到他们的时代中去的了。革大鹏他们,并未察觉到这一点,如果他知道了这一点的话,他当然不会再去忙着搬移动力系统。
我之所以如此肯定,全是因为迪安所讲的几句话。
迪安说他知道革大鹏这个人,他讲到的历史记载,说革大鹏和他的飞船,是在飞向太阳的途程中“消失不见”的,迪安绝未提到那艘飞船在消失之后,曾再出现,这说明了什么呢?
这说明了这艘飞船,在飞向太阳的途中,突然遇到了震荡,回到了一九六四年之后,再也不曾出现过!革大鹏他们是回不去的了!然而,我们又能不能回去呢?白素的神情非常忧虑,我深信她也想到了这点。
所以,小飞艇在迅速地飞行,我们两个人,却是一声也不出。
视野所及,全是无穷无尽的冰层,单调而凄凉。过了好一会,白素才低叫道:“冲!”其实这时候,除了我和她之外,几百哩之内都没有人,她是绝对不必要将声音压得如此之低的。
但是她由于心情沉重的原故,使得她自然而然地压低了声音来讲话。
而我一开口,声音也是低沉而沙哑的,我将手按在她的手臂上,“嗯”地一声,表示回答。白素的双眼,仍然望着前面,望着无边无际的,浅蓝色的冰层。她迟疑片刻:“革大鹏、格勒和法拉齐三人,难以回到他们的年代去,你可曾觉察到这一点!”
我点点头道:“是的。”
白素这才抬起头来,她美丽的大眼睛中,充满了那种难以形容的迷茫:“那么,我们呢?”
我偏过头去,缓缓地道:“只好走着瞧了。”
白素又呆了片刻,她忽然道:“下来,停下来,我要在这里的冰野上多走走。等他们修好了飞船的动力系统之后,我们就要离开这里了,不管能不能回去,总再见不到这种情景了。”
我一面将飞艇下降,一面苦笑着道:“你对这种情景,也有留恋?”白素不说什么,一直到她出了飞艇,又站在冰层上面,这才叹了一口气:“如此美好的地球,竟成了这等模样。”
我摊了摊手:“我看正常得很。人的生命有终点,地球的生命,自然也有终点。人的生命是一百年为期,地球的生命以万亿年为期,这有什么可惜的?”
白素道:“可是人的生命,有下一代在延积!”
我反驳道:“那么你又怎知道再过若干年,若干亿年,在已死的地球上,不会产生新的生物出来呢?”
白素摇头道:“可是这里充满了放射性!”
我笑了起来,道:“我们这一代的人,想象力和知识范围,还都未能脱出自身的范围,我们的自身,扩至最大,也不过于地球而已。我们常听得说,某一个星球上,因为缺乏氧气,所以不能有生物。这实在十分可笑,地球人自已需要氧气来维持生命,这正因为地球人的生命,在一个有氧气的环境之中产生,地球人又有什么资格,料断别的星球的高级生物,也非要氧气不可呢?‘人家’一到了地球上,可能会‘窒息’在氧气之中!”
我大发议论,白素只是惘然地望着我:“那么,你的意思是,地球还会有新的生命产生,这种生命,也会发展成高级生物?”
我自然不能肯定会这样,因为这至少是几亿年之后的事情了,但是我却相信会这样,所以我点了点头。而且我还补充道:“我想,我们这一代的人,恐怕也不是地球上的第一代生命。地球可已死过不止一次,它每‘死’一次,表面上的情形,便发生变化。在某一次‘死亡’中,它的表面上忽然充满了氧气,而且使它接近一个被称为太阳的星球,所以才出现了我们这一代生命。”
白素低着头,向前走着,她的足尖,轻轻地踢着冰块,我则跟在她的后面。
我们两人,都漫无目的地向前闲荡着。事实上,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还有什么‘目的’可言呢?
我们走出了几十码,白素却站定了,她向前指了一指,道:“你看,这里还有一根天线!”我循她所指看去,也不禁呆了一呆。
不错,在她所指的地方,有一根金属棒,突出在冰层之外半尺许。我赶前几步,握住了它,猛地向上一提。
我并没有用多大的力道,就将那金属棒从冰中拔起来了。
而当金属棒被拔起的时候,四面的冰层,也翻起了不少来。在金属棒的一端有一块三尺见方的平板,这块平板跟着起来,那是金属棒被拔起之际,冰层翻转来的原因。
我们都看到,那平板是盖着一个地下室的,平板被掀了起来,冰块跌进地下室中,发出空洞的声音,我们连忙俯身看去。只见那地下室中,有一具如同高射炮也似的仪器,炮管向上升出,没于冰层之中,可能它露出地下室并不多高,所以才被冰层完全盖没,而不能在上面发现的。我首先循着那“高射炮”也似的东西,炮口可能出现的地方,捣毁了冰层。
不一会,我就看到了那个“炮口”。那当然不是真的“炮口”,它直径二十寸左右,满是折光的晶状体,还有许多象是串珠一样的天线。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我初步判断,那是一具望远镜。
这时,白素已经攀进地下室去了,我听到了她在下面叫唤的声音,我连忙也攀了下去。
那具“望远镜”(我的假定),有一个座位,座位上坐着一个人。
事实上,我是不应该说“坐着一个人”的,因为在那座位上的,只有一具骸骨。且毫无疑问地,这是一个人的骸骨。
那个人曾坐这座位上,直到死亡,而至于成为白骨。这便是我的直觉,觉得座位上坐着一个人的原因。
在那个座位之旁,有着厚厚的一本簿子,在我进去的时候,白素正好拾起了那本簿子在翻着。这簿子的纸张,簿得难以形容,上面写了许多字,十分清晰,只可惜我们看不懂那些字。
而在“望远镜”的左侧,则是另一具仪器,那具仪器,看来像是一个大烘炉,上面只有一个钮掣,那个人的一双手(当然也只是白骨了)正放在这钮掣之上,使人知道,他死前的最后一个动作,便是在摆弄着这一个唯一的钮掣。
当然,我们无法知道他是在开启还是在关闭这个钮掣。我走前去,那个钮掣也没有什么记号,我移开了几根手指骨,伸手去动那个钮掣。
白素就在这个时候,陡地叫道:“别动!”
可是我的动作,却比她想像中来得快,她立即出声警告,然而已经迟了!
“啪”地一声响,我轻而易举地将那个钮掣,转得向左,转了一下。
白素忙道:“你可能闯大祸的!”
我耸肩道:“我看不出会闯什么--”
我的一个“祸”字还未曾出口,白素望着我的身后,已大惊失色,“啊”地一声叫了起来,同时,我也觉出,整个地下室突然亮了起来,亮得难以形容,我可以说,从来也未曾置身于这样光亮的环境之中!
我连忙向白素走去,到了她的身边,立时转过身来。
我的眼前,根本看不到什么--并不是因为黑暗,而是因为太光亮了。
我赶紧闭上眼睛,我相信白素在面对着这突如其来的光亮之际,一定也是闭上了眼睛的,因这时候,她正在叫道:“一片红色,一片血红,我像是在近距离观察太阳一样!”
白素的话,令得我心中,陡地一动。
我根据记忆中的方位,找到了那个钮掣,又向左拨了一下,又是“啪”地一声,眼前突然晃了起来,这一次,我们是真正看不到东西了。
在我们面前,飞舞着无数红色绿色的球状物,我真耽心我们的视力,从此便被那种突如其来的强光所破坏而不能复原。
如果真是这样话,那我真的是闯祸了。
但幸而并不是如此,我们的视线,渐渐地恢复了。我们可以看到对方了,又可以看到那具望远镜了,又可以看到那种柔和的浅蓝色光线了。
直到这时候,我们才松了一口气,白素瞪了我一眼:“看你多手的结果!”
我道:“我有了一个重要的发现,你知道我刚才看到的是什么?那是太阳,真是太阳!”
白素驳斥道:“你疯了?”
我的视线已完全恢复了,我指着痤位之上,那一块漆黑的、发光的,约有三尺见方的平板,道:“你看到了没有,这是一块黑玻璃,正是用来观察太阳的,来,让我们再来看过!”
我将那块我假定是“黑玻璃”的平板,移到了我们两人的面前(其实那块东西,黑得像一块铁块),然后,我伸长了手,又去拨动了那个钮掣。
立即地,地下室又在强光的笼罩之下了!
我没有料错,那是一块黑玻璃,而透过那块黑玻璃,我们可以看到前面强光的来源,那是来自前面一堵墙的一个巨大荧光屏。。
在那个荧光屏上,有一个巨大的灼亮的球体,那是我们极熟悉的一个星球,太阳!
但是,我们却也看到,太阳的表面上,有着一块巨大的黑斑,那块黑斑,甚至覆盖了太阳表面的一半以上,在黑斑的边缘上,我们可以看到,不断有柱状的气流,向上卷起。
而黑斑的形状,也在作缓慢变易,它的颜色,也是时深时浅。那是极其惊心动魄的情景,令得每一个看到的人,都会变成傻子。
我们两人,呆了好一会,才一齐失声道:“天啊,这真的是太阳!”
我连忙道:“这就是迪安所说的太阳了。”
白素吸了一口气:“那么它怎么又会出现的呢?”我指着那具又像高射炮,又像望远镜似的仪器,道:“自然是这具东西,记录下来的。”
白素道:“那么,它一定是记到太阳或地球毁灭为止的了?快去找他们来看!”
我伸手关掉了那钮掣,坐了片刻,才和白素一齐出了那地下室,白素在百忙之中,还记得顺手将那本簿子,带了一起走。
我们飞回飞船停泊的地方,他们四个人,仍然在忙乱地工作着。当白素拿着那本簿子给迪安看,我向他们简略地讲述着我的发现,而迪安又发出了一下惊呼声之后,革大鹏和格勒、法拉齐都紧张地围住迪安。
在这几天中,我们和迪安已经可以通一些很简单的话了,但是要讲述这样一件十分复杂的事情,却还是不可能,所以,当迪安扬着那簿子,发出了急促的叫声,急急地讲些什么之后,我们只能从他脸上的神情,看出他十分兴奋,但却不知道在讲些什么。
迪安讲了好一会,才发现我们根本听不懂他的话,他连忙拿着簿子,向前走去。
革大鹏他们,都放下手中的工作,一齐向前,走了出去,到了迪安的“第七空际探测站”中。那里有一具传译仪,只有通过这具传译仪,我们才能谈话。
迪安一走进探测站,便在传译机前,坐了下来:“小姐,你发现的簿子,是最伟大的科学家,森安比的记录册,他人呢?”
白素苦笑道:“如果没有错的话,那么这位科学家,早已成了一摊白骨。”
迪安簌簌地翻动着那本簿子,叹了一口气:“不错,他是自杀的。”
革大鹏道:“他记录了一些什么,快说。”
迪安道:“他一开始就说,当太阳大黑斑突然发生的那一天起,他便知道末日来临了,他用两天的时间,设计并制造了一个地下室,这个地下室中,装有一具望远录像仪,记录太阳表面发生的一切情形。他记录了三天--这里他最后的记录--”
我们齐声道:“快讲出来听听。”
迪安讲道:“黑点将整个太阳包围住了,黑斑的扩展突如其来,一秒钟之内,太阳不见了,消失了,成了气体,地球正迅速无比地逸出轨道,冰层盖下来,将覆灭一切,温度将降至绝对冰点,而急速地逸出轨道的移动,将使一切不再存在,我也不得不自己结束自己的生命,只希望以后会有生命,能够看到我所记录下来的,太阳变化的一切情形。”
革大鹏转身问我:“那个地下室在什么地方,我们快去看看。”
迪安也走过来,生硬地道:“去看看。”
十分钟后,我们已一齐在那个地下室中了。
我们挤在那块黑玻璃前,观察看出现在荧光屏中的那个太阳,在黑斑的边缘,可以看得出正有连串的爆炸在进行着。
革大鹏一面喃喃地道:“这是人为的,这是人为的,这绝不是天然发生的。”
格勒道:“领航员,如果这是人为的,那么他们这一代的人,怎会不知道?”
革大鹏仍然固执地道:“这一定是人为的,有人在太阳上进行了一个极小型核子爆炸,这个爆炸,引起太阳中亘古以来便在进行着的核子分裂的巨大反应,反应成几何级数增长,终于造成了这种局面。这一定是人为的,这正是我曾经想做过,利用它来产生极大能力的方法,这不是天然发生的。”
革大鹏的话,是不是事实,永没有人知道。
在荧光屏上出现的太阳,也不能解答这一个谜。
但是设想一下,如果那是人为的话,当然也不会是地球人去做的,因为毁灭了太阳,也等于毁灭了地球,除非那人是疯子。
当然,这也绝不是一个人可以偷偷摸摸做成功的事。
要说那是“人为”的,那么这种“人”,一定是一种还未曾为地球人知道的,另一个星上的“人”。这种“人”想要毁灭地球,最好的方法,自然是向太阳下手。
我们在地下室中等了三天,才等到太阳毁灭的最后一刹那的来到。
正如那位科学家的记载所言,那是突如其来的,在不到一秒种之内,太阳突然变成了一团墨黑,接着,便象一团云,遇到了狂风一样被“吹散”!那幅荧光屏上,接着便出现了一片黑暗,但过不了一会,我们却又看到了极其奇异的景象,我们看到一个火红色的大星球,以极高的速度,掠了过去,我听得迪安叫道:“马斯!”
连我也认出来了,那是火星,火星的名称还没有改变,仍然是“马斯”,紧接着,又看到了许多星球,所有的星体,不论是大是小,有的甚至是遮住了整幅荧光屏,它们都是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在行进着的,而且行进的速度,越来越快。
到后来,我们已不能看清楚任何星体,我们所看到的,只有东西一掠而过而已。
我们也可以看到星体相撞,而星体相撞之后,又化为无数道光亮的轨迹,四下散了开去。
我们都呆住了,因为我们知道,这种情形,不是简单的地球毁灭,而是整个太阳系的毁灭,由于整个太阳系的毁灭,可能已导致整个宇宙的毁灭,当然,这里所指的“宇宙”,是人类知道范围之内的宇宙。
所有的星体,都逸出了它们原来的轨道,不知道逸到什么地方去了,有的是孤零零地逸出去的,有的星体的吸力较大,便引着一群其它的星球一齐逸出去,不知要逸出多远,才停了下来,形成一个新的天体,新的轨迹,新的运行系统,产生新的生物。
如果是那样话,那么假定有“人”因为想毁灭地球而暗算太阳的,那么这种“人”不管他们是什么星球上的,也必然害人害己,连带着一齐毁灭了。
荧光屏上掠过的星体,渐渐减少。接着,便出现了一片蔚蓝,深而纯的蓝色--这正是我们此际所熟悉的天空。我们知道,如果这具“望远录像仪”的动力系统完备,它一直在继续工作的话,那我们一定还可以看到我们的飞船飞过来的情形的。
我们都不出声,迪安伸手关掉了那个掣,地下室笼罩在一层暗而蓝的光线之中。我们都坐在这种光线之中,谁也不想动一动。
过了许久,还是革大鹏先开口:“我想我们该去工作了!”
他拍了拍迪安的肩头,迪安明白了他的心意,站了起来。我们一起出了地下室,革大鹏对我道:“我计划把这地下室中的一切,也搬到飞船上去,这又需要一些时间,在这些时间内,你和白小姐继续用飞艇飞行,看看可有什么新的发现。”
我点头道:“我也正这样想,我们一有发现,立即再和你联络。”
革大鹏叹了一口气,苦笑了一下,我们一起登上了飞艇,先将他们送到飞船附近,然后,我和白素,又驾着飞艇“遨游”。
在这里没有白天和黑夜的分别。我们也没法子知道正确的时间,我们只是觉得疲倦了,便将驾驶工作交给另一个人。
我休息了几次,算来大概已过去了四天,仍没有发现新的什么,绕了一周,回到了飞船的附近,飞船的修理,加装工作,大致完成,我看到在飞船顶部的透明穹顶之上,有一个炮管一样的东西,突了出来,这自然便是从地下室搬来,装到了飞船之上的那具奇妙的仪器了。
他们正从事最后检验的工作,我和白素两人,则整理飞船的内部。
我们一共是六个人,属于不同的时代,但由于宇宙中不可思议的力量,我们相遇,我们如今,要一同乘坐这艘大飞船起飞。
我们起飞,并不是要到什么目的地去--这是真正不可思议的。我们要去的地方,正是我们起飞的地方,因为我们如今正在地球上。
但是我们却要寻求我们的时代,我们要寻求那种奇妙而不可思议的力量--宇宙震荡,希望它适当地将我们带到自己的年代中。
我们不知道要在飞船中过多久,可能是过上我们的一生,直到我们的生命自然终结。可能因为粮食耗尽而饿死(后来我知道这个可能不大,因为神经质的法拉齐,原来也是气体合成食物的专家,我们饿不死的),我们可能永远飞行着而遇不上这种震荡。
在经过了严密的检查之后,飞船起飞的那一刹,除了迪安,我们都聚集在“主导室”中,旧的动力系统已完全放弃。
如今所用的是那具望远录像仪,前面无限的太空,可以在主导室墙上的荧光屏中看得十分清楚。
只不过令我们感到泄气的是,那只是一片深蓝色!
迪安并不是太空飞行方面的专才,是以主要的驾驶责任,仍落在革大鹏的身上。
革大鹏在等候着动力室中,迪安的报告,等到迪安的声音,传了上来,革大鹏用力地按下了一个按钮。
革大鹏按下了按钮之后,飞船轻微地震动了一下,便十分平静了。
我们没有别的感觉,也没有听到什么声响,似乎飞船仍然停在冰层之上一样。
但注视着仪表的革大鹏道:“好,飞船上升了,如今的速度是每秒钟二十公里,它可以在一小时后,加到每秒钟一百二十公里,这是我以前所未曾经历过的速度,快极了。”
迪安也走了上来,那具传译机也被搬到了主导室中来了,他刚好来到传译机之前,听到革大鹏的话,立即苦笑了一下:“太快了?比起光的速度来,那简直是太……太……”
的确,他感到难以形容,一秒钟一百二十公里,这当然是一个惊人的速度,然而和光的速度来比,却又缓慢得难以找出适当的形容词来!
法拉齐哭丧着脸:“而且就算有光的速度,也还是不够的,我们要快过光才行!”
革大鹏沉声道:“没有什么速度可以和光一样的,不要说超过光速了,我们如今,只要想找到将我们震到这个时间中来的那种震荡!”
法拉齐道:“那种震荡……可能将我们带到更遥远的年代中去!”
革大鹏道:“当然可能,但是我想情形也不会再坏过现在了。那种震荡也可以能将我们带到更早的年代中去,我们可能和翼龙决斗。”
法拉齐被革大鹏的话,说得面色发青,他不敢再开口多说什么了。
飞船向前飞着,在那幅荧光屏中所看到的,只是一片深蓝色,无边无涯的深蓝色。根据革大鹏所制的日历钟看,我们在那深蓝色的空间中,已经飞行了四个月。这四个月的飞行,我们没有遇到任何其它的东西,也没有遇到任何震荡。
飞船平静得出奇--可诅咒的平静!
我们期待着震荡,但是它却不出现了!
到了第五月的最后一天,我们总算在荧光屏上看到了属于深蓝色以外的另一种颜色,那是一大团浅灰色的云状物。